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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路」──從看見到製作:當代牡丹鄉青年的反身參與 文物掌故 59 2024/06

文/黃基成 Paljaljim Galuvu

黃基成 Paljaljim Galuvu

桃園市政府原住民族行政局桃園市原住民族文化會館文專人員

  

  李莎莉(1998)提到排灣族在衣服上的紋飾技巧,大致分為夾織、刺繡、綴珠和貼飾等四種。筆者居住於屏東縣牡丹鄉石門村,牡丹鄉為最南端的原住民鄉,鄉內有石門、牡丹、東源、旭海、高士、四林等村,記憶中在鄉內文化民俗活動常見到不同顏色的服飾,有紅色、藍色、黑色,而自身部落的服飾則是用鮮豔的紅底貼繡表現,在每個人身上皆會配戴ljavac(英雄袋)1的配飾(見圖1),其型制與卑南族、阿美族的情人袋相似,有著船型的樣貌,讓筆者十分好奇其中的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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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2023年12月13日舉行的「屏東縣原住民族傳統歌謠出版」暨「2021斜坡上的樂團大賽專輯」發表會
(圖片來源:王曉慧提供)

  

  就排灣族之分類系統,最早為移川子之藏及馬淵東一提出有「拉瓦爾」(Ravar)及「布曹爾」(Vuculj)等兩個系統。而林春香(2015)年整理出排灣族地域群分布圖,另加以解註排灣族群系統之分佈(見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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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排灣族地域分布圖
(圖片來源:林春香 2015:12)

  

  由上圖可見牡丹鄉位處於屬於Parilarilao2,北為Chaobolbol(南排灣內文群)、南為Skaro(斯卡羅)、東邊為Pakarokaro(東排灣)3,而恆春半島有許多族群混居,除排灣族外,有恆春阿美、客家人、福佬人與平埔族群中的馬卡道族。陳梅卿(2000)在《牡丹鄉志》族群文化篇提到,牡丹鄉地區原住民族以排灣族、阿美族以及斯卡羅族(即被排灣化的卑南族)組成為主,由此可見,族群之間的交流甚為頻繁,不禁讓筆者思考ljavac的樣式,是否是因文化互動與族群接觸下的產物。

  譚昌國(2007)也提到斯卡羅族的遷移,這一群人是居住在臺東知本的卑南族,他們遷移到恆春地方,在恆春和滿州一代建立了豬勞束社、射麻里社等部落,並征服了附近的排灣族、阿美族和漢人村落,建立「瑯橋十八番社」。筆者居住的牡丹鄉則屬於瑯橋十八番社,更驗證了筆者對於族群之間交流產出物質變化,如ljavac上的刺繡圖紋,也會出現與阿美族、卑南族常使用的八角花,仿佛不同時空的人群相互交流而留下來的記憶。

  筆者因自家無自己的ljavac,則於2020年參考家中長老的ljavac進而再製(見圖3),在牡丹鄉會製作的青年少之又少,通常都是家中傳承下來,至今有許多青年開始著手學習刺繡的技能,可以感受到青年希望透過配飾的製作增加地方族群認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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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 ljavac(英雄袋),黃基成製作。
(圖片來源:黃基成攝,2020/6/18)

  

  以往製作英雄袋的材料為胚布4居多,因交易與取材的便利,現今則多使用十字繡布,線材會使用紅色、紫色、黃色、黑色、橘色、甚至是粉紅色,皆為交易取得而來,圖3可見ljavac的袋身以船形製成為主,會於繡布的包蓋與包身刺上paljizaljizaw代表性的圖紋,至今筆者仍不知其圖紋意涵,只聽耆老說過是某種植物、神話,並無法得知其確切意涵,但在恆春地區排灣族習慣將看到美麗的事物、狩獵的獵物形貌,表現於衣飾上,以表功勳、流行,如物件上有許多黑色的鬼針草等。黃瑛(2012)提到服飾製作者可能將自己的故事與所見所聞,透過繡線的展現,來表達文化與生活的想像和想法,於是成了一種紀錄。

  而筆者2019年於牡丹鄉故事館驚見只有祭司能使用的ljavac(見圖4),型制如同一般ljavac,唯獨有些圖紋只有祭司才可以使用,其他人則不行。通常裡面會放置小陶珠、鐵穴、小刀,以利平常執行法力使用,而包蓋上中央位置的方型圖騰代表家徽、職業、身份的象徵,中間是太陽,外圍是合歡花,最外圍是馬卡道族使用的萬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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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 祭司使用的ljavac,牡丹鄉故事館藏。
(圖片來源:黃基成攝,2019/7/1)

  

  李慧慧(2023)提到服飾在排灣族佔有很重要的社會意涵,隨著時代變遷、多元族群文化的接觸,顯現了該地區排灣族人在與他族互動過程中,文化快速消失,因而也有在地人稱此處是排灣族的「文化沙漠」,意即從服飾當中見到外來元素取代傳統,混雜了其他族群的文化要素,而且此消彼長,自己的元素留下不多,但不可諱言,這是歷史真實客觀的過程及生活軌跡。

  筆者從小就感覺到自身部落的服飾與配件與其他排灣族不相似,直至大學才敢穿戴自己的服飾,雖說服飾不同於其他地區排灣族華麗,卻也蘊含許多精湛手工技巧於其中,ljavac的刺繡技法有十字繡、鎖鏈繡、直線繡等技法,在實際著手製作自己的ljavac時,彷彿祖先在告知回家的路,有許多的牡丹鄉青年族人,在繡路上找尋族群認同與想像,一步步建構當代青年對於牡丹鄉服飾文化的印記,然而對鄉內的精神象徵,不斷地抨擊、解構、重構,這就是在恆春半島不同族群之間文化元素的交融,族群實踐的夢想烙印在青年心中,努力成為當代的牡丹鄉排灣族人。

  

附註

[1]ljavac可稱英雄袋或檳榔袋。

[2]南排灣群寫為Parilarilao也可寫為Paljizaljizaw。

[3]鄭仲樺(2000)整理出內文群Chaobolbol寫為Tja’uvu’uvulj、東排灣Pakarokaro寫為Paqaluqalu。

[4]胚布為沒經過精煉、漂白和織物整理的布,簡單來說為剛織好,還尚未進行任何加工的布,都可稱之為胚布。

  

引用書目

李莎莉

1998 《台灣原住民衣飾文化:傳統.意義.圖說》。臺北:南天書局。

李慧慧

2023 〈靠近誰就向誰:乍見的恆春半島排灣族三件混搭服飾〉。《原住民族文獻》57:69-72。

林春香

2015 《排灣族傳統服飾文化的演變─以屏東牡丹鄉Parilarilao(巴利澤敖)群研究為例》。國立屏東科技大學時尚設計與管理研究所碩士論文。

陳梅卿總編篡

2000 《牡丹鄉志》。屏東:屏東縣牡丹鄉公所。

黃瑛

2012 《服飾與社會文化互動:以屏東縣牡丹鄉 Paljizaljizaw(巴利澤利敖群)的服飾為例》。國立高雄師範大學臺灣歷史文化及語言研究所碩士論文。

鄭仲樺

2016 〈方言地理和語言學視角下的排灣族群分類〉。《台灣原住民族研究季刊》9(2):55-89。

譚昌國

2007 《排灣族》。臺北:三民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