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與好男人在排灣族的概念
本期專題
第20期
2015/04
文／童春發
童春發
在排灣族的傳統社會裡，家、部落與大社會的緊密關係是男女小孩子成長的母體的社會與文化園地。部落社會有一套攸關青少年健康成長的價值思維和課題。這個價值思維的核心是使男女小孩成為真正的排灣族人。為這個目的，家庭與部落社會都扮演極為重要的角色，似如家庭負責學前教育（幼兒到少年期的養成），部落社會是負責成人歷練如學校與社會教育。其實，在傳統的部落社會，身為父母親、祖父母輩的人都一起參與每位小孩的成長，只是參與時間的多寡和共聚空間的氛圍。所有好女人與好男人必須放在整體部落的社會環境與生命共同體的價值規範來詮釋其中的特色(註1)。
一、檢驗好男人(註2)好女人(註3)
好青年（namaqacuvung a kinamaqacuvucuvungan）的檢驗是依據部落的習慣法則，是涉及普遍的價值，社會規範、生活公約及祖訓。好男人好女人是被賦予一種維繫部落穩定、永續發展的使命。基於此，部落的長輩們承載民族導師或寧說是教師的任務，負責此時此地、無時無刻的教導、鼓勵、訓勉、譴責、欣賞與表揚。
每一位年輕人是代表自己的祖父母、父母親以及家族長輩，展現內在生命的涵養、生活歷練及表現。部落是自我實踐的社會學校，所以在任何時間、任何空間、發生任何狀況，年輕人的處事態度、想法與行為表現等都成為社會認定的指標。尤其部落發生任何緊急狀況，如發生人命關天的事件時候，誰家的男孩表現最引人注目，大人們在公共談話中就會讚許。在部落內發生急難狀況時，女青年的參與、處事的態度、能力的表現都是指標性的準則。婦女們的集會中會相傳誰家的女孩教養好、歷練十足、能力強人又賢慧等稱許隨之而起。年輕人在結婚之前，什麼時候都受社會的注目，因為他們的個體或集體的表現都攸關部落社會的生活品質。
在部落的社會裡，年輕男女都是長者的隨時幫助。他們是長者的拐杖，在任何時候與長者同行，年輕人一定得背負他／她身上所背負的東西。這意味著年輕人是承載繼承文化的價值、是部落的守望者。在任何時候的跳舞場合，他們必須是穿著傳統服飾、他們成為母親或祖母巧手工藝的代表作。他們在舞場上的歌唱與儀態的表現，都成為公共注目焦點和美麗的歌。
要成為被部落社會稱許的男女青少年，成長過程的每一個環節都會被關注，隨時都有人會提醒、糾正甚至於訓誡。
二、相關課程的精神目標
（一）基礎課程
為了要經得起考驗，有些類似通識的基礎課程，從家庭開始要打好基礎。如果在這方面的表現不及部落社會的觀感，就會連帶父母被遲疑家庭教養不好。與此相關的指標是身心靈的健康（caljeqil），是男女青少年從小要學習根本，同時要孕育各種生活機能，如學得有關文化、歷史、自然環境與相關資源的知識、知能（caquan）。從小就要養成實在、誠實、經得起考驗、值得信賴（maseqetj）。做事要腳踏實地（napenaqulidan），表示很懂事（puvarungan）。在人和事務的處理態度上要讓部落的長者們發見你／妳認真、用心、用功（kisamulja）、勤奮（gamel）、有耐心（kiqadilj）；樂於學習（kitulu）又勤勞（segetjem）、熱心服務（kisekaulj）；對有需要的人細心（kisasusu）、眷顧（kivalisaked）。基礎課程的目標就是讓青少年成為靠得住、擔負得起責任、有擔當（makirangez）的青少年。取以下幾個例子做說明：
1.家裡煮飯不得帽黑煙
家裡的嚴密課程中，煮飯時煙囪不能帽黑煙、煮飯時不能燒成焦味出來。一個家庭煮飯時會帽黑煙，表示這一家的男孩子懶惰，沒有利用時間砍木柴存放來做隨時的準備。所以，傳統部落裡，每一個家庭外面必須是堆滿了木柴，而且是將乾的和未乾的木柴分開堆積。燒飯是女孩子的功課，尤其用柴火燒米飯與小米飯時，沒有注意時間、火勢與攪拌過程的控制，很容易就燒焦。鄰居聞到焦味，很自然會說隔壁家的小姐功夫還未到家，或說母親沒有用心教導。
2.家裡內外不得有垃圾
部落族人都是很早出門工作，所以在黎明前男女小孩都要起來清掃內外環境。如果部落族人經過未打掃除的家庭，會讓人感覺這個家的小孩懶惰。
3.山谷中不能大聲罵人
在山上活動時，不能大聲罵人，因為山谷會回送罵人的話給你。
4.集體外出的住宿問題
青年服務隊集體外出時，晚上睡覺的安排是至親關係的睡在中間的位置，而後依序分別男女睡覺。
（二）核心課程：學以致用
部落青少年的生命成長是隨年齡及時間延續和空間與生活體現的加值作用，讓社會感受到新的凝聚力量倍增。此後的課程是以學以致用為目的，所以他們要學習的領域、實踐的場域、服務的對象更大、要面對的長輩更多元、社會更複雜、責任更重、部落的期待更明確。在這階段的評語比較善用衍生詞句，來形容青少年的所作所為。
在人格上要表現令人肯定、無可指責的人、令人放心（namapatjezua）；儀態要端莊（namaqacuvung）、要有成熟的想法（namivuluvulungan）；要展現很有愛心、很會照顧別人（rukiljivakan）、很有憐憫的心（rusaleljeseljan）、始終讓賢或讓別人優先（rupasangavan）、以助人（rupusaladj）為樂。在工作表現勤勞（rusengsengan）、勤勉（Setukez）、樂與人合作，共同擔待任務。與人的關係表現顧前顧後（rusepalikuzan），有禮貌懂得敬老尊賢（rupaqaljaiyan）。在學習上表現專心一意（segetjem）、進取向上（sesazua）。
在部落社會裡，男人的巧工及女人的手藝另方面的認定指標。藝能表現優異者稱為有巧妙的手（pulima）、有巧妙的眼睛（pumaca）、有巧妙的耳朵（pucalinga）、有巧妙的想法（pususu）、有天賦的才氣（puqimang）、心田深處有美麗的世界（puvarung tua napenadjalim）。從以上的形容詞語群的運用，凸顯了排灣族對文化創意的重視、審美觀念的養成、集體價值與社會整體之表象與男女青少年的身量、心思意念及智慧的成長是必然的，是生命成長的元素。所以，在這個階段的評價是關於她／他的所作所為是否讓人喜悅（napenakaleva）為重點，換句話說青少年要成為他人的祝福，成為部落的榮譽，成為父母親和家族的美麗花環（lalang nua matjaljaljak katua sevalitan）。
（三）必選修的課程
在Vuculj（Butsul）排灣族的社會中，男女青少年各有必選修的課程。這方面的指標是關注男女各別的整體表現，是涉及心情成熟、性格穩健、意念正直、能力充沛、表裡如一、態度泰然、敏銳度高、有責任感、善用語彙、忍辱負重、勤奮向上等。這時，男女長輩各自負責從事兩性不同任務的教育、訓練和實踐。其實，這是部落的男女長輩集體參與青少年男女成長的過程。
好女人（kavavayanan）的評定依據是內在美與正典的外在的表現。部落的家庭與社會格外重視純潔（maseqetj）、純真（mapausev）、慈悲（rukiljivakan）與憐憫（rusaleljeseljan）的心，在性格上柔和（nasulapelj）。正典的外在表現是指態度令人愛慕（Natjemengelai）；有責任感（napenaparangez）值得信賴；為人勤奮（segetjem），有令人喜愛、令人珍惜之表像（napenadjalim）；她的能力強，靠得住、擔得起重任（makirangez）又敏銳（pucalinga）、耳聰目明（pumaca）、她有會說話的手，既是有巧妙的手藝（pulima）；她有令人贊許、美麗可愛儀態（napesanguaq）；教養上家教很好（namatulu tua matjaljaljak）。
1.不得與男人獨處
在自己尚未決定結婚對象之前，部落的男孩子可以自由的遊走拜訪女孩之家庭。帶給女方禮物，或帶著吉他、鼻笛大家一起唱歌。人氣較好的女孩，家中常常會有一群青年人相會，公平競爭展現自己的才華。然而，絕對不能與任何男朋友獨處，什麼時候都要有自己的家人或自己的同性朋友在身邊，以免部落社會論斷自己的純真。
2.惡言不出口
懂得善用敬尊的語彙與人相對話，是一項崇高的德性，所以在語言的運用上都要格外小心並且要勤學。如果表現在創作歌詞又會唱歌者，讚許或佳話會不斷。父母親會因此，得到大家的贊美。
3.巧手妙藝
她有「會說話的手」是一句稱讚女孩子很會做手工藝品的話，女孩子從小就要在祖母或母親的身邊學習刺繡與編織。
好男人（kauqaljayan）的評定依據是一樣強調內在善意與正典的外在表現，也透過心情成熟、性格穩健、意念正直、能力充沛、表裡如一、態度泰然、敏銳度高、有責任感、善用語彙、忍辱負重、勤奮向上等來評定他的社會表現。
好男人（kauqaljayan）心中正直（namaseqetj）、神氣敏捷（Pucalinga）、耳聰目明（pumaca）；好獵人（Djuljam）；自然知識豐富（puvarung）；充分的能量（puqiman）；做事勤奮（Gamel）、專心（Segetjem）、適應力強又穩定（Setukez）；儀表人才、帥氣（Sauqaljai）、談吐正點（Qeljemud）、令人羨慕（Nasemaljinga）；為人很有正義感（namapaparangez）；巧奪天工的手藝（pulima）又有進取心（nasesazua）不斷的學習等。以下幾個例子可以幫助我們理解，好男人的訓練是攸關部落的穩定與安全為要：
1.玩石頭男孩
男孩子要從小學習與大自然有健康的認知。從大自然中學習有關土地、生態與動植物的特色與分部。颱風之後，男孩要到溪谷中發覺石材，並學習運用做符號宣示你先發現的石材。
2.獵物的分享
從小就要訓練自己的耳朵能辨別聲音的來源與意義。如果是獵人有抓到山豬而發出呼喊時，小獵人們要朝向聲音的來源奔跑，因為第一位到的小獵人，長者會賞賜前腳掌。藉以學習分享的精神。此外就是耳聰目明、訊號的認知機敏、敏捷快速的訓練。
3.蜜蜂窩的發現
在黎明前，父親或祖父會帶小男孩到部落附近的低窪處蹲，等到晨光斜射大地的那瞬間，暗明很清潔，那時候很容易發現蜜蜂的出處。發現以後就做記號使別人知道已經有人發現在先。
青少年這的階段稱之為「束腰的一代」，吃飯用蹲著，要吃的少、不能喝很多水，手盛滿了芋頭或地瓜皮就得起來。部落有緊急事情要跑得最快到目的地、與長輩同行要擔待他所背負的東西、要預備好自己做人家隨時的幫助。經過這一貫的家庭和部落教育之後，部落社會才有好女人（kavavayanan）、好男人（kauqaljayan）的美稱來肯定每一個年青人的生命。其實，所謂好女人與好男人不是只針對男女青少年，而是部落的男女兩性之長輩帶領他們成為真正的排灣族男女青年，藉以建構一個永續發展的生命共同體。
註解：
(註3)好女人在排灣族是namaqacuvung a kinasanvavayanan，或kavavayanab意指真正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