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 Rapa Nui──揭開那遺世孤島的神秘面紗
本期專題
第60期
2024/08
文/洪婉瑄Lregan Pakawyan
洪婉瑄 Lregan Pakawyan
國立東華大學原住民族發展中心計畫助理
遺世獨立的島嶼石像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8)
In the middle of the Great Ocean, in a region where no one ever passes, there is a mysterious and isolated island; there is no land in the vicinity and, for more than eight hundred leagues in all directions, empty and moving vastness surrounds it. It is planted with tall, monstrous statues, the work of some now-vanished race, and its past remains an enigma.—Pierre Lon
大洋之中,無人過境之處,有一座遺世獨立的孤島,附近沒有陸地,方圓八百多里,空曠動人。島上矗立著高大而令人敬畏的石像,是某個現已消失的種族的傑作,它的過去仍是一個謎。─Pierre Lon
I. 遺世獨立的島嶼
在2023年的秋天,筆者因緣際會下,飛越了太平洋,踏上了這塊與世無爭的土地,它就是Rapa Nui(中文:復活節島或是拉帕努伊島),剛踏上陸地,就被這由火山形成的島嶼給深深震撼,據說,這座島嶼是遠於300萬年至10萬年前從海底爆發的火山所形成,因為噴發了三次,使得現今的島嶼輪廓形成了三角的樣貌。環島一圈以後,筆者發現島上共有三個火山口,它們分別為Rano Kau、Poike以及Terevaka,雖說整座島是由火山所構成,但其實這些火山都已沉寂了約一萬多年。根據島上的旅遊指南內容所述,島的面積約有166平方公里,最長的沿岸僅約23公里左右,而該島與南美洲大陸及大溪地島嶼則是分別相距3,700公里及4,000公里,陸地之間的距離相當遙遠,筆者當時由智利聖地牙哥機場飛行至該島還需5小時的航程,從該島座落的位置而言,它真的是一座超然孤絕的島嶼(如圖1)。
圖1 Rapa Nui在世界版圖中的座落位置示意圖
(圖片來源:洪婉瑄繪,2024/6/1)
在過往許多文獻和相關記載顯示,這座島嶼在1722年被一位叫做Jacob Roggeveen的荷蘭人在探險中意外發現,而後將它命名為Paasch Eyland(荷蘭語:復活節島)以銘記首次看到它的日子。幾年過去,有另一批西班牙人也在發現這座島嶼後,將它取名為San Carlos,以茲紀念當時的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三世。由此可見,Rapa Nui並非原始的島嶼名稱,而這名稱又是從何而來?筆者訪問了當地族人以及走訪博物館後,得知了另外一個說法,從1863年開始,鄰近的南美洲國家因迫切需要廉價勞動力,開啟了奴隸的販賣,而這些奴隸的來源之一就是大洋洲(玻里尼西雅群島)島嶼上的人民,而當時南美洲國家為了區分另外一座也叫做Rapa的澳洲小島(相距3218公里),便增加了坡里尼西雅語的nui(大的),因此才有了Rapa Nui名稱的誕生。再者,也有相關研究提及了這座島的傳說,主要有兩個說法:第一個說法表示,一位名叫Hotu Matu’a的坡里尼西亞領袖和他的妻子為了要替人民找尋新的蔽處島嶼,大約在1500年前航行了獨木舟來到這裡,另一個說法則認為該島祖先是因為戰爭逃難到這座島上,然而無論前者及後者之說,兩隊人馬都是在島嶼的Anakena Beach灘頭登陸,因此才有Te Pito O Te Henua一詞來形容這座島嶼,這也印證了Rapa Nui島的口傳歷史,即這座島嶼的原始名稱是Te Pito O Te Henua(波里尼西亞語:世界之臍或是地球的盡頭),然而在亙古時代,很有可能早期的島民為島上的每一個海灣和山丘都命名了,但只是將整個島嶼稱為Te Kainga(字面意思為「土地」),到了後期才陸陸續續有了各種名稱的出現(如圖2)。
圖2 現今的Rapa Nui島嶼地圖
(圖片來源:https://de.wikipedia.org/wiki/Datei:Easter_Island_map-en.svg,2024年5月20日上線)
這座島嶼經歷了各個時期被賦予的名字,也在各個歷史階段有它不同的意義,有因發掘者而命名,也有以最高領袖的姓名來稱呼這座島嶼,也可從這些命名的過程,觀察出人與島嶼的關係,來自西方國家的航海家給予這座島的名稱大多為人名;而當其他族群抵達島嶼時,則是用它的外顯樣貌或是它座落的位置來形容,像是賦予了這座島嶼另一種象徵的生命力。
II. 消逝的種族
筆者在走訪島上各處遺址的過程中,當地族人曾提到在Rapa Nui的文化裡有一個重要的傳說,關於Hanau ‘E’epe部族以及Hanau Momoko部族之間的戰爭故事。在許多世紀以前,有兩個部族在這座島嶼上生活,一個名為Hanau ‘E’epe(長耳族),以長型耳垂而聞名,另一個是Hanau Momoko(短耳族),以身形纖細且有刺青為特點。據說,兩個部族都是前述所提Hotu Matu’a的領袖(有人說Hotu Matu’a是屬於Hanau Momoko族群)帶領之下才抵達這座島嶼並深根在這塊土地上。傳說中Hanau ‘E’epe部族預計在這座充滿火山岩的島嶼組織壯大自己的社群,但當時遇到了困難,因為清運這些火山泥塊需要相當龐大的人力,也是一項非常艱鉅的任務,因此他們向Hanau Momoko部族尋求協助,但遭到拒絕,Hanau Momoko部族聲稱這些石頭是種植食物時所必要之物,不能隨意搬運或丟棄。Hanau ‘E’epe部族遭拒後,遷移到了同為這座島嶼的Poike半島,繼續他們的清運作業,但也因此與Hanau Momoko部族有了心結,當清運告一段落,Hanau ‘E’epe部族從島上的Potu Te Rangi到Mahatu’a挖掘了一條很深的壕溝,這座壕溝幾乎將Poike半島以及剩餘的島嶼都連接在一起了,他們將許多木頭丟向壕溝,看似要煮一頓大餐的樣子。Hanau Momoko部族的人民則開始擔心,他們聽聞這座壕溝可能是為了用來烹煮他們而挖掘的,再加上當時許多兒童的失蹤,使他們心生懷疑,兩個部族因著長年累月的恩怨情仇,決定消滅對方。在Potu Te Rangi,有一位來自Hanau Momoko部族名為Moko Pinge’i的女性,她嫁給了Hanau ‘E’epe的族人,在聽聞兩部族之間的對立時,她決定要幫助自己的族群,由於她熟知Hanau ‘E’epe部族入睡的時間點,決定以此向自己的族人互通暗號,當她夜裡提著竹籃到家門外編織時,表示可以進行偷襲。於是在某個夜裡,Hanau Momoko族人看到這個暗號時,部分族人便悄悄地爬上Poike半島東側一個名為Te Hakarava的懸崖後方,準備偷襲。黎明時分,Hanau Momoko族人先從正面發動攻擊,這時Hanau ‘E’epe族人點燃了壕溝中的木頭,形成了火牆屏障,但躲在Te Hakarava懸崖的Hanau Momoko族人從後方發動了偷襲,使得許多Hanau ‘E’epe族人反應不及,掉入了火坑中,造成了重大傷亡,此次傳說事件也被記錄為 “Ko te Umu Roa a Tavake”,用以形容當時的畫面像極了一個正在烘烤的貝殼。戰役有增無減,除了一位名叫Ororoine的Hanau ‘E’epe族人倖免之外,全數的Hanau ‘E’epe族人皆慘遭滅亡。
此外,筆者在島上書店不經意看見了一張電影海報,細看之後發現是1994年由Kevin Reynolds拍攝的Rapa Nui電影(如圖3),上前詢問才得知島上的一間度假民宿每日都會放映這部電影,筆者帶著好奇之心便前往觀賞。到了現場才得知,海報上寫的Big Screen其實只是渡假民宿內的一間遊戲室的投影幕,而當日場次的觀賞者就只有筆者和同行的夥伴兩位,然而,能夠在Rapa Nui島上觀賞Rapa Nui這部電影,著實是一次非常特別的經驗。這部電影從不同視角描繪了這一段兩部族之間的傳說故事,也談到了在Rapa Nui文化中名為Tangata manu(鳥人競賽)的傳統競賽,其主要目的是為了選出新一代的領導者。根據傳統,鳥人競賽在過去都是由Hanau ‘E’epe部族在各個村落中提拔一位優秀青年參賽,然而在某一年,Hanau Momoko族人也派了他們的青年參與競賽,起初Hanau ‘E’epe對於此事並不贊同,但又認為Hanau Momoko比不過他們的基因,便把這件事當成笑話,同意讓Hanau Momoko部族參加。競賽過程中,Hanau ‘E’epe部族以絲毫之差贏過了Hanau Momoko部族,保住了地位,但因著優越感,開始對Hanau Momoko部族有不平等的對待,例如糧食分配不均以及龐大勞力的壓迫,種種原因也促使了Hanau Momoko部族強烈反抗,最後也引發了戰爭。
圖3 Rapa Nui 電影海報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9)
筆者認為上述兩種傳說都有一個重要的核心,也就是對於文化觀念的轉變,這樣的轉變反映在對於自然生態的輕蔑以及針對階級制度不公義的抵抗。舉例而言,第一個版本中,傳說敘述著Hanau Momoko部族向Hanau ‘E’epe部族說明了島上石頭對於農作及土壤的重要性,但因Hanau ‘E’epe部族不聽勸,最後慘遭滅亡;第二個版本則是述說了雖然種族之間有著階級制度的存在(上述提及Hanau ‘E’epe部族較常擁有分配權),但彼此之間的作為是能夠相互信任且有秩序地維護著社會系統,若帶領者無法維繫社會制度的平衡,那就有可能會造成爭鬥和戰役,就如同現今社會,公平正義與資源分配的天秤,若傾向於某一邊,那必定會造成失衡。
III. 族群文化的記憶
在Rapa Nui島上,除了本島之外,在島嶼鄰近海域之處,有三座小島點綴著,分別是Motu Kao Kao(尖島)、Motu Iti(小島)及Motu Nui(大島),其中Motu Nui對於Rapa Nui的文化傳統極為重要,它是前述所提Tangata manu(鳥人競賽)的競賽地點。根據歷史記載,鳥人競賽於每年九月舉行,參賽村落會在名為Orongo(位於現今島上的Rano Kau火山口的區域,如圖4)的崖上聚集,然而,目前尚未得知是否每個村落都能推派代表。根據Orongo遺址的解說員所述,在Orongo崖上,有著半穴居的房舍,它讓從各村落來的族人能在Tangata manu舉辦期間,為自己的村落青年助力喝采。這些被各村落選拔出來的代表青年,在競賽項目中必須穿越火山洞口的岩壁,攀附而下,再從高聳的岩壁一躍而下至湛藍無比的深海,並且運用totora(類似蘆葦的植物)編織成的pora(浮板),游向兩公里外的Motu Nui島(如圖5)。為何是Motu Nui島呢?在Rapa Nui的傳說中,每逢九月都會有名為manutara(學名為烏領燕鷗,當地人表示祂是幸運鳥,有象徵好運的文化意涵)的鳥類到島上產卵,Rapa Nui把此鳥譽為Make Make(造物主),即神靈的代表,在競賽中,青年們須游過充滿鯊魚的海域,在抵達Motu Nui島後取得今年manutara所產下的第一顆蛋,因此青年會駐守在洞穴中,觀察著manutara的動靜,而當青年順利取得鳥蛋的同時,他會迎向Orongo,看向崖上的領導者呼喊著 “Ka varu te puoko”(「剃光你的髮」),象徵著新的領導者即將誕生,筆者看著解說員栩栩如生的演繹,彷彿那畫面就在眼前一般。比賽尚未結束,青年必須將鳥蛋安然無恙地帶回Orongo,因此,有的青年會將鳥蛋藏在髮束中以保安全。最後,青年要爬上懸崖峭壁回到Orongo,將鳥蛋完好無損地交出的那一刻,青年才能算是真正成為了新任的Tangata manu(領導者)。筆者站在Orongo望著Motu Nui島,把傳說的畫面在腦海裡演示了一遍,難以想像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夠從如此險峻的火山口一躍而下到那深不可測的海裡,這一切的競賽訓練實在令人稱服。
圖4 Rano Kau 火山口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6)
圖5 Motu Nui島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6)
此外,解說員也特別提及,Tangata manu必須將他的頭髮剃除,戴上用人髮製成的假髮,在身上及臉部塗抹象徵力量的紅色及白色顏料。而當他成為Tangata manu時,將會被囚禁在專門為他準備的房舍長達一年,而房舍的位置取決於他來自的村落,若他來自東邊的村落,他將住在rano raraco區域;若他的村落來自西邊,他將住在Anakena區域,他必須獨自居住,如同前述提及,他將在新的Tangata manu出現後卸任,但他仍保有一定程度的重要社經地位;另外,他的村落會因為他的勝利獲得巨大利益,對於島上的資源分配握有權力,至於新任的Tangata manu也會因為自己的努力而得到豐厚回報(如圖6)。Tangata manu以這種形式至少舉辦了一個半世紀,最後一場比賽是在1867年舉行,而最後一位Tangata manu名叫Rokunga。根據當地人的推測,Tangata manu文化消逝的原因可能源於1860年代的奴役制度,由於外來殖民者的進入,讓奴役制度在島上有了開端,族人遭受綁架和脅迫,有的人最後倖存回到島上,原本是件萬幸的事情,但因為當時天花及痲瘋病的盛行,當這些倖存者回到島上時,也一同把疫病傳入島內,迫使族群人口銳減,疫情趨緩時,島上人口僅剩不到200人,再加上基督宗教信仰的影響,也使得Rapa Nui的RongoRongo文字因而失傳,這也是為什麼,島上族人要維持傳續整體社會結構和文化傳統是非常困難的,種種原因都是造成該島文化斷層的推手。
圖6 Tangata manu(鳥人競賽)介紹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6)
當筆者第一次看到RongoRongo,充滿了好奇和欣喜,在詢問當地族人及翻閱當地相關書籍之後,發現RongoRongo是Rapa Nui島上已然失傳的文字(如圖7、8),據此有兩種說法流傳著,有人推測Hotu Matu’a將RongoRongo文字從自己原先的島嶼帶到這座島上,但至今仍無相關證據顯示有找尋到與RongoRongo相似的文字或文物;筆者也聽到了當地族人所分享的另一種說法,這樣的符號型態可能是在殖民者進入後才出現。RongoRongo是在一片木板上刻畫符號,它不像是我們所學的ABC字母,而可能是屬於一種動作或是一件事情,當地人認為可能是祖先要記憶一些重要事情時所用來輔助的工具,但因RongoRongo所留下的線索太少,這樣的符號形態到目前為止仍是一個謎。臺灣原住民族一開始也並沒有文字符號,是到了外來殖民者進入後,才開始有羅馬拼音或是文字紀錄的形式出現,或許有人會認為書寫系統的紀錄對於各族群的發展是好事,語言能夠被記錄下來,才能被流傳下去,然而文字即便能夠以各種方式被流傳,但語言若沒有被使用或是被講述,也難以阻擋文化的流失,相信這樣的議題對於身處Rapa Nui的族人或是相隔太平洋的臺灣原住民族,都是正在面臨的挑戰。
圖7 RongoRongo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7)
圖8 RongoRongo符號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7)
IV. 巨石文化的遺跡
筆者在島上走訪時,發現島嶼各處矗立著一尊又一尊巨大的Moai石像,據當地博物館館員所述,這些Moai石像是以前Rapa Nui族人將逝世祖先雕刻而成的形象,並且在村落鄰近沿海以及重要地區搭建ahu(祭臺),將祖先遺骨放置其中,再將象徵祂的Moai石像放上ahu,島上絕大部分的Moai石像皆面向內陸,據說這是祖先為了照看族人的表現。在一處名為Ahu Akivi的地方,有7座Moai石像(如圖9),當地族人Chiina(此行帶我們認識整座島嶼的族人朋友)告訴我們,這7座Moai代表著千年前第一批抵達這座島嶼的祖先,因此這些Moai便面向海洋,凝望著當初他們來自的地方,然而筆者在其他研究中也發現了另一種說詞,這一批航海探險者抵達島上,以及後期Moai的出現時期,在時間和地點的相互比對後,這7座Moai應該出現在沿岸,而不是內陸地區,雖然後期許多文獻都指出前述傳聞的說法,但事實上仍有待考查。
圖9 Ahu Akivi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6)
筆者走訪島上各處時,發現島上的Moai石像有著高矮寬細的不同,有的頭上還多出了一個土紅色的部件,許多人都說它是帽子,甚至連1994年拍攝的Rapa Nui電影中也指稱它是帽飾,但實則不然,它其實是族人髮型(包頭)的象徵。就Chiina的說法,在過去祖先參加Tangata manu時,會將鳥蛋放入頭髮中保護,長髮和包頭是過往祖先會有的形象外觀,因此出現了具備髮型的Moai石像。此外,Moai石像其實也有眼睛,然而目前只剩名為Tahai的Moai石像仍保有完整的眼睛(如圖10)。從當地博物館的介紹可知,Moai石像在初期刻畫時並沒有眼窩,要到族人將其從山上移動且豎立至臨海的ahu時,族人才會為祂雕刻眼窩及添上眼睛,而眼睛的角度也會微微地往天上的方向望去,就如同他們的話語 “Mata Ki Te Rangi”(遙望天空的眼睛),眼白的部分則是取用白珊瑚礁製成,眼球則是用紅色礦渣,而為Moai添上眼睛這樣的形式,在當時也象徵著為這座Moai「睜開」眼睛,表示這座Moai的神靈精神來到了祂的身上,並且眷顧著這塊土地。但族人表示,在島上並未發現大量眼睛的碎片,也對於每座Moai是否都有將眼睛添上這件事情存在許多疑問,是否這是特殊儀式中的行為,仍需加以探究。
圖10 Ahu Tahai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7)
相信大家也跟筆者一樣好奇,這些Moai石像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過去在歷史文獻及網路媒體充滿著許多論述,有的傳言甚至令人匪夷所思,而實際踏上這座島嶼之後,才讓筆者的許多困惑有了解答。島上每一座Moai石像都是在名為Rano Raraku的火山上製作而成(如圖11),在通往Rano Raraku的道路上,處處可見Moai石像的遺跡,也能看見過去運輸Moai石像的路線。在Rano Raraku山坡上,埋藏著幾百座仍未完成的Moai石像,歪斜的、筆直的、躺臥的,每一尊Moai都深埋在這座火山周圍,別看祂們露出地表的部分看似很短,實際挖開之後才是真正深藏不露(如圖12)。特別的是,在Rano Raraku山上還保有一座目前最巨大的Moai石像(如圖13),祂尚未完成,仍依附在岩壁上,祂的身長可達21公尺高(將近筆者的身高的15倍),重達200公噸(將近筆者體重的400倍),在祂身旁的一切都變得渺小,可想而知當時無論是雕刻或搬運都是非常艱辛的任務。據說,在這座火山上約將近400座不同時期所雕刻的Moai石像,但那是數算得出的數字,想必還有更多Moai石像可能完全被覆蓋住了。
圖11 Rano Raraku製作Moai之處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8)
圖12 深藏不露的Moai 示意圖
(圖片來源:洪婉瑄繪,2024/6/1)
圖13 目前已知最大的Moai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8)
Chiina向筆者解釋,這裡的石頭被稱為火山礫,是火山灰岩形成的,比玄武岩柔軟且輕,但也相當脆弱容易風化,雖說容易雕刻,但也必須注意,一不小心碎裂就必須重新來過。在金屬尚未被殖民者引進時,島上的Moai都是用石頭雕刻而成,主要是用較硬的玄武岩進行挖鑿,而耳朵、嘴巴、眼睛等較細節的部分則是用黑曜石來雕刻,每一種岩石都有它自己的功用(如圖14)。根據傳說,當時Moai石像是由Hanau ‘E’epe部族下令讓Hanau Momoko部族雕刻製作,因為Hanau ‘E’epe部族掌管了所有資源,不僅要求Hanau Momoko部族在短時間內完成巨大的Moai石像,又因資源分配不均,引發了Hanau Momoko部族的不滿,原該是充滿靈力、讓人敬畏的神靈石像,但當Hanau Momoko部族遭受打壓後,他們開始對Moai的mana(靈力)存疑甚至失去信仰,再加上當時面臨自然環境的枯竭,有的族人認為若無法餵飽自己的族人,Moai石像又有何用,因此爆發劇烈衝突,部族之間因為鬥爭而把Moai石像推倒,意味著對於這樣的社會制度失去信心。根據許多研究,有不少論述認為Moai的倒塌崩壞可能跟氣候風化有關,但風化帶來的侵蝕可能僅會造成現今我們所見Moai的某些部位脫落或缺角,此一論點可能性較低,而倒塌的Moai一說較符合前述的內戰說法(如圖15)。
圖14 Rapa Nui島上的各種岩石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8)
圖15 島上倒塌的Moai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8)
文化中的信仰能讓族群或是族人更加緊密凝聚,而就Rapa Nui文化來看,信仰屬實重要,否則這些Moai石像也無法保留至今,無論是在過往或是今日,族群社會體系的維持在不同的歷史階段都有不同的考驗和困境。
V. 儀式文化的轉變
在筆者尚未踏上這座島嶼時,對於島嶼的想像來自於網路媒體和文獻書籍,而當親臨這塊土地時,豁然發現島上居民的生活與筆者腦海中曾經預演的畫面有著相當大的落差,所有想像中Rapa Nui族群文化的形式,在島上是用另一種全新的樣貌存在著。舉例而言,傳統的Tangata manu儀式已轉化為現今的Tapati Rapa Nui(拉帕努伊週)活動,Chiina表示他們希望透過這些活動形式,將古老的神話及傳說與現今Rapa Nui的文化、樂舞、美食、藝術和體育重新結合起來。這項活動大約是在近40年才開始舉辦,於每年2月進行,有體育、雕刻、釣魚、手工藝、服飾、農業、美食、舞蹈、彩繪、傳統故事、歌唱及遊行等,在體育方面,Vaka Ama、Haka Pei以及Haka Honu & Haka Ngaru結合了過去傳統的文化形式,如Vaka Ama競賽選手必須乘坐totora,在Rano Kau火山潟湖中划行,上岸後扛著兩大串香蕉圍著湖跑一圈,再回到湖上用pora游回岸邊,這就如同過往Tangata manu鳥人競賽時試煉族人們的場景;而Haka Pei則是運用香蕉樹幹串連製成的滑行物(如圖16),從高200公尺、坡度45度角的Maunga Pu'i山坡上,以時速80公里的速度向下滑行,這個儀式是過去各個村落訓練要去參與Tangata manu鳥人競賽時的項目之一,主要是訓練年輕人的膽量。由於這項競賽充滿危險,因為滑行速度過快,常會摩擦生熱引發災害,讓許多人不禁對此競賽出現反對聲音。另外,還有一個競賽名為Kai-Kai,在競賽中選手必須穿著傳統服飾,透過手中繩線及口述,背誦Pata’ uta’ u故事。據說,Kai-Kai是當時Hotu Matu’a領袖一起帶到Rapa Nui島上的口傳文化形式。筆者曾經詢問Chiina關於島上的樂舞文化,她告訴我島上僅存較為傳統的樂舞就是Kai-Kai,這段舞碼目前在各個觀光舞團中仍可見到,只是用比較舞台化的方式呈現,她也提及了Kai-Kai過往使用的是hau hau(菲島垂桉草)和mahute(構樹)的纖維製成的繩子(主要由香蕉纖維製成,有時會摻入人髮)。Chiina認為Kai-Kai最重要的部分是朗誦時要與繩線所呈現的圖相對應,這些Pata'uta'u的故事圍繞著那些值得記住的事件,像是成年儀式、信仰文化和神話傳說,在過去未有文字記錄時,藉由這樣的背誦及繩線展現的圖形,讓故事得以流傳(如圖17)。
圖16 Haka Pei(滑行比賽)示意圖
(圖片來源:洪婉瑄繪,2024/6/1)
圖17 Kai-Kai(繩索吟誦)示意圖
(圖片來源:洪婉瑄繪,2024/6/1)
文化儀式會與時俱進,但如何保留文化的核心價值與祖先的智慧,這是當前重要的議題。Rapa Nui族人藉由儀式活動的轉化,拉近族人與祖先的距離,同時也將島上的文化脈絡分享給蒞臨這座島嶼的所有人,讓文化知識被看見、被聽見甚至繼續被使用。
VI. 主權的抗爭
雖然Rapa Nui這座島嶼的位置不易抵達,但在不同階段都遇上了不同的劫難。比如,在1860年代,島嶼因為外來殖民者的進入,土地被掠奪,族人被侵害,文化被泯滅,一代代的族人不斷地在與這個世界抗衡。在此層面上,Chiina和筆者分享了關於Rapa Nui主權及土地爭議相關的法制發展,第一個是1888年的割讓條約,第二個是1990年通過的19253號法令,兩者皆對於Rapa Nui族群的主權意識與權利主張有著深刻的影響,但同時也讓Rapa Nui與智利政府間產生了緊張關係。根據Chiina的說法,在1888年9月9日,一份名為acuerdo de voluntades(割讓契約,如圖18)的條約使得這座島嶼被智利併吞,該條約顯示了當時代表Rapa Nui的領袖向智利政府表示,島嶼主權可以讓給智利政府,但智利政府不能侵犯島上族人的領土及土地權,然而智利政府並不想花心思在這座島嶼上,也並沒有尊重這份協議,將島嶼租給一個牧養羊群的公司,智利政府於是擺脫了這般遙遠的依賴關係,卻也讓Rapa Nui族人被迫離開家園,全體被迫移居到Hanga Roa(今日島上唯一的城鎮)。到了1966年,智利政府頒布了16441號法條,島上也因此有了市政廳以及一些公共機構的出現,而這條法案也承認了Rapa Nui族人的權利(如公民權、土地權等),該法賦予了智利總統將Rapa Nui的土地所有權授予Rapa Nui族人的權利,但有些土地權仍屬國有財產,國家只要擁有一張許可證即可在島嶼土地上進行開發,而這樣的法條確實有助於島上的許多開發,但卻沒有保障Rapa Nui族人土地受侵略時的賠償,Chiina也表示此法在土地的運用上仍充滿著許多爭議與不公。她接著向筆者分享,在1967年至1972年間,智利政府曾嘗試針對保護考古資源、傳統文化或文化資產等面向的進行政策制定,但這些規畫都在1972年智利軍政府接管後無疾而終,並在1973年時停止了島上市政廳的運作,同時任命了一位名叫Sergio Rapu Haoa的族人為軍事總督,他也是第一個擁有Rapa Nui血統的政府官員。筆者好奇追問,那他是否制定了對族人有效的法律條約?此時Chiina的面容出現了一個靦腆的微笑,沒有正面回應。而她另外提到,在1979年,有另一條2885號法案,它規範了島上土地使用的相關權利,土地的所有權應屬於定居島上的「常住者」。這項法律的實施在Rapa Nui島上引發了爭議,他們決定重新建立由每個部落代表組成的長老委員會,以促進解決與土地相關的衝突。Chiina提及他們的族人曾在1987年5月,向智利總統發送了一封公開信件,內容提到必須承認長老委員會的存在,也應廢除2885號法案,並承認Rapa Nui族人是這座島上唯一的土地合法擁有者,但從未得到官方的任何回應。筆者看見Chiina的眼神中藏著落寞,但又馬上燃起一股希望。她接著說,到了1990年,當時剛上任的總統Mr Aylwin向國會提出了幾項有關智利原住民族的法案,但只有19253號法案在國會提案通過,同時此法也遭受國會修改,嚴重地剝削了原住民族的權利,雖然如此,此法仍是智利政府對於原住民族重要的保障法條。此外,19253號法令中還提及必須設立Rapa Nui發展委員會,其目的是提高Rapa Nui族人參與制定與土地問題和文化遺產保護相關的政策,該委員會的一些成員是由Rapa Nui族人直接選舉產生,其他成員則為政府部門的代表,委員會可向國有財產部提交有關國有土地上財產的使用和轉讓的提案,此類提案應符合有關金融發展、環境保護、自然資源利用以及文化遺產保護的項目。
圖18 1888年的acuerdo de voluntades(割讓條約)
(圖片來源:Memoria Chilena數位資源中心https://www.memoriachilena.gob.cl/602/w3-article-94620.html,2024年6月2日上線)
在與Chiina的對談中,筆者發現前述提及的相關法規對於族人來說,在土地權上看似給予了Rapa Nui族人重要的權限,16441號法條也清楚地規範了原住民族的土地是不能被轉讓、販賣、抵押、收費等,但實際上,當族人要申請或使用相關土地及領地的權益時,最終審核的對象仍是這個世界上掌控權力的殖民政府,就如臺灣在原住民族議題上,同樣訂定了許多法規,說要保障原住民族權益,還給族人正義,而當族人真正要去爭取自己的權益時,往往受到層層阻撓與剝削,相信這樣的議題在各個角落仍不斷發生,而原住民族要如何傳續自我族群的文化特色與傳統知識,讓國家看見與正視,是我們都需要面對與反思的課題。
VII. 觀光產業的興盛
回到近代來看,島嶼居民的生活也隨著時代的演進有了變化,觀光產業也隨著機場及相關基礎建設後進入了島嶼,隨著航班帶入觀光人潮,相對的也帶入了產業及外來投資,這座遺世孤島的面紗也漸漸地被外界看見和認識。Rapa Nui在1995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登入世界文化遺產,至此,當地族人可以透過導覽解說分享Rapa Nui的文化故事,同時也能讓島嶼文化遺址受到保護,但相對的也面臨了一些問題,當島嶼收入皆來自外來觀光產業時,人們也開始思考觀光為這座島嶼所帶來的傷害。在2020年疫情爆發後,智利政府和島嶼居民決定關閉該島航班,致使他們的經濟收入受到嚴重影響,使得當地族人開始反思島上的各方發展。於此,Rapa Nui市政府曾在2023年發布了一份地方永續報告,內文提到島上面臨了許多危機,其中之一是「生態危機」,簡單來說,由於外來人口地不斷增加而導致族人的數量遽降,而這樣的人口變化也使得自然生態受到改變,耗盡了可用的土地。然而,也由於疫情帶來的緩衝期,族人能夠藉著島嶼難得的寧靜,修復大量觀光客所帶來的生態傷害,並逐漸復育島嶼的環境和作物。
因應前述的情況,筆者發現在許多Moai石像出現的區域,週遭出現了一間間小矮房,詢問之下才得知原來這些區域受到了管制保護,雖說整座島嶼屬於智利政府認定的國家公園範圍,但在過去幾年,觀光客到訪時可在島上自由走動,但在疫情過後,Rapa Nui與國家政府之間也建立了規範,若要到Rapa Nui旅遊,須先上網填寫資料,也須提出機票、住宿以及國家公園門票的證明,才能夠乘坐一天僅有一班的LATAM航空(如圖19)進入島嶼,而這些Moai遺跡的近距離觀察,也須藉由當地族人或是官方認證的導遊帶領,才能通過各個遺跡的管制入口,而這些入口管理員大都是當地族人。在與這些管理員的對談中,筆者也了解到這樣的模式不僅能夠維護祖先留下的重要資產,也能讓島上族人擁有一份生計,藉由導覽的過程中,使得族人能夠強化自我的文化認同。然而,他們也遇過無法理解這些管制規範的觀光客,總會出現「為何要管制?」、「為何要有導遊才能進入?」,甚至還有人趁著深夜偷偷跨越圍籬進入。俗話說入境隨俗,在21世紀的文明社會中,仍然存在著這些不尊重文化規範的行為。雖說貨幣經濟對於文化延續的重要性可能遠比實質復振與執行來的小,但藉由付費導覽及購買國家公園門票,事實上都是另一種支持與鼓勵當地文化復振的方式(如圖20)。
圖19 LATAM航空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20)
圖20 設置入園管制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5)
島上主要的村落僅有Hanga Roa一處,而街區也僅有幾條道路,在街道旁可看見雜貨店,或是稍微大一點的在地超市,販售著島上居民的生活用品,也有租賃汽、機車、腳踏車以及越野車的店面,主要供給到訪島上旅遊的觀光客。再者,也可看見每一家商店擺飾著琳瑯滿目的Rapa Nui商品,藉著遊客的消費觀光來貼補生計。特別的是,島上有一間小小的郵局,看似沒有太多的郵務作業,但背後的收益來源卻是幾百萬張的郵寄明信片,令人詫異。Chiina也和筆者分享,島上的教育系統唯獨沒有大學的設置,若居民要就讀大學就必須到島外深造,但有趣的是,族人若聽到有人要出外念大學的話,就表示他即將前往監獄(即將接受主流社會的教育)。更重要的是,島上的教育已逐漸走向民族教育的發展,主要教授的語言是Rapa Nui語,該語言主要是東波里尼西亞的語言,目前只有Rapa Nui的族人在使用,雖然Rapa Nui的語言可能和鄰近的Tahitian(大溪地語言)及Marquesan(馬克薩斯語言)相近,但隨著在這座島上的生活脈絡和文化發展,已經逐漸發展出屬於Rapa Nui自己的語言。筆者剛踏上這座美麗的島嶼時,時常看到斗大標語寫著「IOLANA」(「你好或再見」之意),以及島上的遺蹟和地標亦是用族語呈現,雖然島上仍以英語及西班牙語為主要溝通語言,但筆者發現,從生活細節可看出島上已從小地方開始復振Rapa Nui的語言,對語言發展及文化延續,這是刻不容緩之事。村落中看似悠閒和寧靜的氛圍,然而在這寂靜之中卻有著無聲的抗議。漫步在街道,偶爾能看到一些抗議標語,上頭寫著 “EL ESTADO CHILENO TIENE DERECHO DE IMPONER BASTA”,意味著島民仍然受到智利政府的壓迫,島上存在著小型規模的陳抗運動,但並不是所有島民都支持,因為絕大多數島上資源皆須依賴智利政府,有的人認為政府說要在島上加強學校、醫療及公共建設的舉止僅是為了解決問題而扔錢,因此才有了這些標語的出現,另外也有人寫道 “ELPEOR ENEMIGO DELACORRUPCION ES UN PUEBLO INFORMADO”(如圖21),表示若知道島嶼正在遭遇的事情而不發聲的人是腐敗的,而這些無聲的標語也透過這樣的表達,為島嶼的族群文化發聲,也讓造訪島上的觀光客能用更為寬闊的視角看見這座島嶼的不同面貌。
圖21 港口旁的標語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7)
提到觀光,樂舞演出是最能表述族群特徵的方式之一,筆者穿梭在島上街區,不時會聽見島國風情的樂曲,也發現牆上張貼了許多推廣觀光樂舞表演的廣告。走訪Rapa Nui的旅客除了欣賞自然景觀的震撼,也能透過欣賞樂舞來貼近島上的文化,然而Chiina向筆者分享了她對於觀光樂舞的看法,因為Rapa Nui自身流傳的樂舞文化並沒有完整保存至今,其大多受到大溪地樂舞的影響,因為表演形式及舞碼設計需要的活潑性,許多曲目的展演型態皆屬大溪地樂舞(如圖22),只有少數幾首樂曲是Rapa Nui的傳統歌謠,像是手拿著石頭敲擊,用簡單的旋律哼唱著祖先的智慧,雖說觀光樂舞的展現可能會帶給旅客錯誤認知,讓他們誤以為臺上的樂舞屬於Rapa Nui的文化,關於這一點,島上族人也正透過導覽解說的方式提醒著外來旅客。
圖22 街道旁的樂舞表演廣告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9)
值得注意的是,島上的墓園也是一個特別之處,是旅客鮮少拜訪的地方,墓園就座落在海岸邊,這是一個日落晚霞照拂之地,也因臨近主要村落,逝去的祖先靈魂或許就能照看自己還在世的家人。因各國風情不同,對於人的離世有著不一樣的看法,相對西方文化,亞洲文化將墓園視為要遠離的、不可靠近的地方,住家旁有墓園甚至會影響到房價等。然而,這座島上的文化卻相當不同,族人想念家人時隨時可以到墓園去和祖先說話,此外,島上墓碑的設計也是獨樹一格,不但依著每個族人的生前特質或喜愛興趣來呈現墓碑的樣貌,在碑文上也能看到不同於西方殖民的文化特色,在這座墓園裡,能夠感受到族人對於已逝家人滿滿的愛與思念(如圖23)。
圖23 Rapa Nui 的公墓一景
(圖片來源:洪婉瑄攝,2023/10/19)
VIII. 在生活中勇敢定錨
眾人都對於這座傲然獨立的孤島充滿著好奇,因它座落於汪洋大海中的一角,如此神秘,筆者同樣如此,而在親自踏上這塊土地後,看見島上族人一樣為著文化努力生活,為自己族群的土地和權益發聲,也如同臺灣原住民族的處境一般,而臺灣原住民族和Rapa Nui族群一樣,受到外來殖民政權的治理,在文化祭儀上受到了影響,但疫病的侵襲及宗教的傳入,使得Rapa Nui的文化被迫消失。就臺灣原住民族文化來看,多數族群雖依主流文化的形式生活,但仍然保留著屬於自己族群的文化樣貌,有些祭典還能夠被繼續傳承;而在這座島嶼上,Rapa Nui的族人絕大多數是透過遺跡來認識自身文化,或是藉由樂舞文化、學校教育以及活動辦理等形式去找尋貼近祖先的痕跡。筆者相信世界上每個角落的族群文化,順應著不同的環境,大多面臨著文化傳承的議題,但生活亦是文化,時代在變,文化不可能也一成不變,要如何在其中實踐自我族群的核心理念與文化價值,在當前是更重要的事。當每個人心中都有文化,儘管再艱難的困境,也都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向,就如同Rapa Nui這座島嶼在這浩瀚無垠的海洋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一般,他們正努力地將這座島嶼的文化和美好向這個世界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