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世忠

國立臺灣大學人類學系兼任教授

  

編譯：ljigiyan pavavaljung（高玉枝），
　　　giljegiljav agilasay pakawyan（林志興）

說故事耆老：gingcu pavavaljung（高寶勤），
　　　　　　kuljilji pavavaljung（高明喜），
　　　　　　ljigiyan djadjeravan（高寶鄉）

出版者：編譯者出版

出版日期：2021/12

ISBN：978-957-43-9670-2

  

  

  筆者擬以「八本八出」的閱讀心得理念，來介紹並評論本書（圖2）。

  首先是「紙張本體：書本─講出與寫出」。老人家無盡時間的積累，然後，再從老舊記憶庫中找出來，講出來（圖3）。而編譯者二人，也以無盡時間和無比毅力堅持採訪記錄，寫下來，並且仔細考證闡釋（圖1）。經過整理分析以及「教育指導」（詳見後文說明）而成本書。這是了不起的世代合作成就，也是排灣族尤其是qinaljan ludja／安平部落的偉大事蹟。本書最大特色：文化與語言兼備，它不同於一般書籍總是各自為政。換句話說，以公務機關為例，文化部門和教育／語言部門多見分開建置，而本書的二者合一，成了極為少見的貢獻，畢竟，語言內涵的文化質素，正是最深刻的所在。故事有非常長的內容者，如kitapi tjai vuluvulung／求老人炕窯，我們非常驚訝於講話者老人家的記憶能力。二位編譯者以「老師」角度的後天加工明顯，也就是說，全書的隱喻／譬喻多屬教育角度的說明，企圖合於當下的道德指標，也就是前文所稱的「教育指導」。另外，全數是女人在學習或講述聽到各個故事。全書所記大部分就是第一作者的媽媽和阿姨跟平和來的二位女士習得此等故事，之後爸爸再由媽媽處習得。

  

圖1　本書二位編譯者ljigiyan pavavalung與giljegilgav agilasay pakawyan於萬安部落本書新書發表會上暢談寫作心得

（圖片來源：謝世忠攝，2022/3/20）

  

圖2　本文作者於萬安部落本書新書發表會上擔任與談人

（圖片來源：謝世忠提供，2022/3/20）

  

圖3　本書說故事耆老之一kuljilji pavavaljung在萬安部落本書新書發表會上高歌

（圖片來源：謝世忠攝，2022/3/20）

  

  對上述內容有二個提問。提問一：作者說，故事不是真正的歷史，是虛構的，所以，有很多重疊詞。為何重疊詞代表虛構的？重疊不是指多數或者表達持續或者為了強調之需嗎？提問二：既然都是虛構，族人為何要虛構這麼多的故事？排灣社會另有真正歷史故事嗎？有人在傳頌嗎？祖母會講給小孩聽嗎？小孩有興趣嗎？

  其次的「本」與「出」組合是「內容本體：劇本─演出與突出」。過去時代裡，資源比較匱乏，造成家庭成員內部彼此之競爭，如故事 #1、#2。鄰居之間競爭亦頗明顯 #6。人與動物可以在一定情境下彼此交換體質 #2。部落間的防禦與競爭也是重點 #3、#4。各方的資源鬥爭，總有人會人財兩失 #15。

  同樣有二個提問。提問一：「放屁」是文化還是單純身體狀況？文化工作隊調查文化或推廣文化，遇到放屁，全數都被擊倒了嗎？ #16。提問二：排灣族的故事裡，天地人界互通，死者可重組復生，這是否係一種永生的觀念？排灣語有「永生」一詞嗎？

  「語言本體：話本─獻出與釋出」是第三個「本」「出」範疇。篇篇故事內容排灣語的語法結構細節分析，讓語言學習者一目了然，知道構詞的道理。排灣語的綴詞使用很複雜，編譯者確定了詞根之後，再標示出環繞於詞根的各類綴詞，並說明加入綴詞後的意義轉變，讀者可以充分了解，因此，本書有如一本接近北排方言的排灣辭典。

  二則提問如下。提問一：#13 癩蛤蟆 ti ngabu原文沒有王子，為何中譯多了「王子」？提文二：#2ngangay kata tjugeluy原文沒有「兄弟情深」，為何中譯有之？

  第四範疇是「文化本體：文本─潛出與躍出」。親子關係緊張多，而平輩兄弟姊妹合作較多 #1 #2 #4。珠繡應該就是模仿大自然的圖案 #5。太陽神＝天界部落＝人間貴族 #8。貴族有大能力獲得所有財富，也有能力可以嚴厲處分所有反對者 #9。小女孩有能力殺死熊，代表人類是大自然的勝利者#10。#1和#4有類似情節，男主角婚入貴族女方，而過程中都有和母親彼此不同意見的相互角力情形。

  故事 #12和 #5類似情節，一為穿山甲，一為蜘蛛，牠們都讓受難女主角騎在身上逃難，後來身上也都被賦予美麗圖紋。#12男子最後也都將財產歸貴族，並婚入，如同#11和#4。萬物有靈的思維，很可能是因為動植物都可以與人類溝通或形體轉換 #18 #2 #12 #5 #13 #14。在地界時候為人形，一到人界就以動物現形。人界與地界似乎相互穿通。父親吃女兒身體做成的肉捲 #14，這與 #15猴子吞了故事當事人自己的雞雞一樣，都是用人體做成肉條。

  提問一：多則故事提到一陣旋風vuliljauljav-i，即將財富全數颳到某一人家裡。此種旋風在排灣文化，代表何種意義？人人具有颳起旋風的潛力嗎？還是那是貴族的專門能力？提問二：gingcu和ljigiyan二位女士向來自平和部落的另二位女士學到各個故事。那麼，安平或萬安自身的故事與源自平和者有不同嗎？還是，所有排灣族部落彼此共享？

  最後再論八本八出。書本（本書出版）、劇本（故事角色）、話本（族語精華）、文本（文化深意）等四本各有一個本體主旨（即紙張、內容、語言、文化），合起來四個本體，再加上四本就是八本了。其次就是講出與寫出（參與者的共同成就）、演出與突出（主配角色的搶出頭）、獻出與釋出（族語剖析絕對精采）、潛出與躍出（文化價值引導故事）等一共八個出。八本八出織成本書，排灣族的傑出文化保存紀錄又記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