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珞

國立臺灣大學人類學系博士候選人

  

  菲律賓的原住民族Ifugao人¹（所在位置見圖1），以顏色鮮艷、圖紋繁複的織布（inabol）聞名。其織布在不同地域有不同的主要色系與設計，並以此建立群體認同及區辨社會地位，織布在儀式活動與社會關係上也發揮重要作用，部份符號、圖案、顏色僅有最高階序kadangyan²成員能夠穿著，而盛宴、婚禮、喪禮、重要交換、亡者使用的織布均有特定形制，織布也作為財產，能夠被當作交換品或支付勞動力（Martin 2018: 9-27）。紅色是Ifugao織布的主色調（參見圖2），在Mayoyao地區則以特有的藍色織布為主。東南亞常見的綁染棉線再織技法「ikat」³亦傳播至此處，Ifugao人使用水平背帶織機（ablan，圖3），同時活用kinulhudan（平織）、binobodan（綁染再織，即ikat）、nilihha/pinilli（經挑織）、balud（緯挑織）等織布技法，製作出擁有特定圖紋的織布，例如：S紋代表守護戰士的戰爭之神，人形紋代表祖先，梭紋代表織布之神，蜥蜴紋代表財富與貴族，臼形紋代表農業之神（Ifugao Nation 2020），而特定圖紋的使用則與社會地位與使用場合相關。

  

圖1　Ifugao人主要居住於菲律賓呂宋島Ifugao省，位於圖片中紅色區域。

（資料來源：Wikipedia 2020）

  

圖2　當代常見之Ifugao男女服飾款式

（圖片來源：楊曉珞攝，2018/4/27）

  

圖3　Ifugao人使用的水平背帶織機ablan

（圖片來源：楊曉珞攝，2019/7/6）

  

  過去的Ifugao織布使用天然植物染料，顏色有侷限性且加工作業繁重，美國統治期間引入有色棉線、化學染料與大型腳踏式織布機，致使天然染料與織布技法的相關知識流失，直至今日織布復振才逐漸自人類學者紀錄或耆老記憶中尋回。⁴當代Ifugao傳統社會階序的消解也導致屬於特定階序、或參與特定儀式的織布不再被實際使用，Ifugao人穿著的織布亦不再符合原有文化脈絡中的社會地位與社群差異（Martin 2018: 154）。

  Ifugao省的觀光發展使得織布開始向外販售，然而因應觀光而商品化的織布被族人指為沒有文化脈絡、傳統意涵且沒有靈魂 (Martin 2019)。但為了支持Ifugao織布的存續與再生，仍有銷售的必要，Ifugao省在地的一些社會企業嘗試以公平交易的方式確保男女織者的收入，⁵提供設計和營銷的培力（Milgram 2019）。這些販售的織布是以傳統樣式為靈感進行新設計，以社會企業Ifugao Nation為例，他們以傳統織布圖案為基礎，但避免直接將具有神聖性與文化脈絡的織布直接作為商品，而是改變顏色、圖案和線數，因應消費者需求創作多樣化的現代設計（圖4），並適度讓消費者學習織布背後的文化脈絡與象徵意涵（圖5）。我們可以見到當代的Ifugao織布不但追求傳統的延續性，也雜揉創新風格與外來元素，在地生產出面對全球的Ifugao織布的現代性。

  

圖4　Ifugao Nation販售的織布以傳統為基礎，納入多樣化的新設計。

（圖片來源：楊曉珞攝，2019/11/6）

  

圖5　Ifugao Nation設置織布展示空間，介紹Ifugao織布相關文化。

（圖片來源：楊曉珞攝，2019/7/6）

  

附註

[1]Ifugao人是位於菲律賓呂宋島Cordillera山區的多個族群之一，ifugao為住在高地／山上的人之意。Ifugao人因在西班牙統治菲律賓期間未被實質治理，菲律賓獨立後仍保有其語言、土地、文化與族群認同，因而在菲國法律中被界定為原住民族（楊曉珞 2021）。

[2]Ifugao社會為階序社會，由最早抵達建社的家族成為上層階序kadangyan，其餘是平民階序tagu、再次者為nawotwot。kadangyan不但擁有最多土地與財富，也是傳統盛宴的提供者和高等儀式的執行者，其服飾顏色以紅色為主，平民過去穿著的則是樹皮布或是白、黑、深藍等為主色的素色布料。

[3]ikat為印尼語，直譯為繫／綁／結之意，將棉線排列後分別成束，綁出要染的圖樣，再予以染色，是一種在織布前先在線束上染出圖案的技術，Ifugao人稱此技術為binobodan。

[4]早期Ifugao人如許多南島語族一樣使用樹皮與植物纖維製布，而後經由與低地的Ilocano人交易取得其織布，在棉線傳至山區後，很快地在高地各族群間傳播開來，他們以呂宋島北部Ilocos Norte與Abra地區種植的棉花原料紡線，染色、編織出以地域／群體區分風格的織布服飾。1795年西班牙統治期間的神父便記載，呂宋島高地人主要穿著由低地織的布（Scott 2006[1974]: 180-181, 320）。當時高地人雖有少量種植棉花，但直至20世紀初期，當地仍多以植物纖維編織布料（參考Museo Kordilyera展板介紹）。

[5]傳統上，織布在Ifugao社會屬於女性的工作，但織布並未有性別禁忌，現今逐漸有男性加入織布的行列。

  

引用書目

楊曉珞

2021　〈誰是「山上的人」？─被梯田生態場景纏繞的菲律賓Ifugao人〉。《原住民族文獻》47：60-81。

Ifugao Nation

2020　Ifugao Nation Website. https://ifugaonation.com/, accessed August 10, 2021.

Martin, Marlon

2018　Inabol: Traditional and Contemporary Ifugao Textiles. Ifugao Province: Ifugao State University.

2019　Binobodan: Reviving Traditional Ifugao Ikat. Paper presented at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outheast Asia Crafts and Folk Art, Baguio, November 21-22.

Milgram, Lynne

2019　Activating Opportunities, Mitigating Constraints in “Fairer” Trade Crafts: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and Textile Production in the Northern Philippines. Paper presented at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outheast Asia Crafts and Folk Art, Baguio, November 21-22.

Scott, William Henry

2006[1974] The Discovery of the Igorots: Spanish Contacts with the Pagans of Northern Luzon. Quezon City: New Day Publishers.

Wikipedia

2020　「伊富高省」。Wikipedia，https://zh.wikipedia.org/wiki/%E4%BC%8A%E5%AF%8C%E9%AB%98%E7%9C%81，2021年8月29日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