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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綠色的文化膠囊──臺灣原住民族「檳榔」的多重品味 本期專題 46 2021/06

文/楊政賢

楊政賢

國立東華大學民族事務與發展學系副教授

 

I.前言

 

  檳榔,又稱為「綠金」或「綠寶石」,曾經是臺灣相當重要的經濟作物之一(圖1)。極盛時期,曾有為數眾多的國人都靠檳榔相關產業來謀生,依存關係密切。然而,當今臺灣社會似乎對檳榔普遍存有污名化的價值判斷,諸如嚼食檳榔會導致口腔癌、檳榔造成山坡地土石流、檳榔西施敗壞社會風化等等,在在都讓檳榔的社會風評長期不佳,甚至隱約造成「臺灣原住民族愛吃檳榔」的刻板印象。聯合報記者何定照、楊欣潔(2014)就曾報導現代社會視吃檳榔為不良習慣,衛生福利部食品藥物管理署網站描述檳榔,指「明朝時漢人移民臺灣,發現原住民嚼食檳榔塊,入境隨俗」。學者及原住民認為既不符史實,也製造「都是原住民先吃檳榔、立壞榜樣」的刻板印象。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副所長林富士指出,人類吃檳榔的歷史,從考古人類遺骸牙齒來看,至少五千年。漢人開始接觸檳榔可溯及漢武帝時期,距今超過兩千年。知名文人如柳宗元、黃庭堅都是愛好者,還有詩文留存。例如:蘇軾在〈食檳榔〉中,也說檳榔「滋味絕嫵媚」,朱熹在〈檳榔〉中描述檳榔「箇中有味要君參」,明朝劉伯溫在〈初食檳榔〉中,描述吃檳榔「清涼徹肺腑」,都證明漢人早就吃檳榔(何定照、楊欣潔 2014)。此外,林富士(2014)亦指出嚼食檳榔可以建立或強化族群與文化認同,嚼食檳榔是由文化薰習所形成的飲食習慣,單純的健康論述很難切斷嚼食者之間的文化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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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檳榔:與臺灣原住民族關係密切的民族植物。
(圖片來源:楊政賢攝,2020/10/6)

 

  檳榔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傳入臺灣,並被原住民族接受內化為民族植物,進而在部落社會中多元化使用?其確實年代恐已不可考。我們目前僅能從一些語言學或考古學中略知一二。例如語言學家李壬癸認為嚼食檳榔可被視為是臺灣南島語族文化裡的一個重要因素(李壬癸 1997:173)。考古學研究方面,洪曉純(2016)藉由共生物種(例如檳榔、荖葉)及製造白石灰的技術、檳榔漬痕的牙齒遺骸等考古研究來推測紅衣陶器和檳榔文化之間的關聯性。然而,由於臺灣的史前遺址尚未發現內裝熟石灰貝容器的相關遺留。因此,就目前的考古證據而言,難以定論檳榔在臺灣出現的確切時間(ibid.: 126)。胡正恆(2013)則探討南島地區與臺灣本島、蘭嶼之間檳榔作物的親緣地理,他認為人作為文化動物,常會在遷徙過程攜帶社會性的「嗜好物」,此類人擇植物具有非常重要的社會文化意涵。綜上所舉,從語言學與考古學的研究發現得知,檳榔確實是南島語族與臺灣原住民族之間,跨島遷徙與社會交換的重要物資與文化象徵。

  對臺灣原住民族而言,檳榔不僅僅只是日常嚼食、強化認同的民族「食物」,它也經常是族人社會網絡中彼此餽贈的交換「禮物」、表達男女情愛的「信物」,以及向祖(鬼)靈獻祭的必備「供物」與施巫的中介「法物」。從上可知,臺灣原住民族檳榔所連結的社會文化網絡包羅萬象,既廣且深,小小的一顆「檳榔」彷彿是包藏著許多族人集體記憶的「文化膠囊」。有鑒於此,本文將檢索臺灣原住民族相關歷史文獻、歌謠文本、影像圖檔中「檳榔」浮現的各種樣態,並分別從起源傳說、民族植物與嚼食習癖、祭儀供品與文化禁忌、禮物交換與情愛信物等不同面向來理解檳榔豐富的文化底蘊,期能引領讀者跳脫污名化的刻板印象,進而打開「檳榔」此一綠色的「文化膠囊」,一起品嚐其跨越各種感官的多重品味。

 

II.起源傳說

 

  臺灣原住民族關於植物(農業)主題的起源神話傳說,主要是指涉一些民族初期文化的形成與文明的開啟發展有關者,這些植物(農業)主題往往透露出人類如何利用物質文化來經世濟民的歷史背景,與人類如何開啟文明發展的種種心懷意念。其實,臺灣原住民族的植物(農業)主題起源神話包羅萬象,諸如作為民生主糧之小米、稻、薯、玉米、芋等,作為日常民生副食之、酒、菸、檳榔等,以及作為祭祀用之芭蕉、柚子、薑、竹子等物種,不勝枚舉。若以本文探究的「檳榔」為例,阿美族有一則描述檳榔由來的口述傳說如下:

  

以前有不和睦的夫婦,經常因瑣碎的小事而口角,鄰居不堪其擾。太太還經常趁其夫不在,帶情夫回家。但此事終於爆發了,一天,妻子與姦夫同睡一床時被其夫撞見,羞愧之餘偕姦夫自殺。後來在兩人的墳上長出兩種不同的植物,一種直立而高聳入雲,時節一到就會開花結果;另一則為蔓草,纏在樹上不離開。人們很好奇,後來一人摘取樹上的果實,用蔓草葉包起來吃,起初有一點澀澀地,後來漸漸感覺到甘味而心情愉快。於是,他蕃社人嘗試,皆喜其味,以後便經常吃它,這就是現今檳榔的由來。(佐山融吉 1915,轉引自尹建中 1994:55)

  

這則傳說文本提及檳榔係因「妻子與姦夫同睡一床時被其夫撞見,羞愧之餘偕姦夫自殺」的不倫戀而「在兩人的墳上長出兩種不同的植物」,但後來人們嚐試開始嚼食檳榔,進而發現其味甘而心情愉快,並且影響傳播至其他部落,從此就有了嚼食檳榔的飲食文化。

  此外,排灣族的檳榔起源傳說情節,則與男女之間情愛婚嫁的隱喻象徵有關:

  

古有一女,名cupucupu,口銜dipoponaloviculatan到汲水場去。這時(她)把口銜之物連同唾液吐在汲水場。又,未幾,檳榔樹從唾液裡發芽出來。而,那檳榔樹長高,結了果實,cupucupu於是摘取其果嚼之。有一次cupucupu到男友家去玩,可是男友不在而家中亂糟糟,cupucupu於是打掃打掃,做好了嚼檳榔的準備之後回家去。男友回來見之,說:「什麼嘛?是誰打掃我的家?我就躲起來等著吧!」就躲了起來。未幾,cupucupu又來了。據傳,男友於是收之為妻。今日之所以有檳榔,是因此之故。(小川尚義、淺井惠倫 1935,轉引自尹建中 1994:228)

  

上述文本提及「檳榔樹從唾液裡發芽出來」的創生象徵,並藉此隱喻檳榔具有某種促成夫妻美好相處的中介功能。換言之,嚼食檳榔的滋味,也正是夫妻相親相愛的美好甘露。

  再者,卑南族知本社的檳榔起源則是從排灣族輾轉取得的:

  

Venario出去尋找被西洋帶走的Kalokal,當時因為害怕被人發現成為俘虜,一夜未睡而且眼中閃著螢光,以照亮路徑。所以人們就叫他Karapiat。看到Kalokal,但他卻習於那樣的生活,不願回去。Venario只好獨自返家,他順便繞道去他妹妹Maraqit那裡,想偷珍珠項鍊上最美、最珍貴的那顆吞下了,妹妹懷疑他偷了,但苦無證據,只好召集全村的人去追捕Venario,追到了河邊Venario猛力一打,水分成了兩半。Venario迅速通過,水又回復原狀,村人在岸邊咒罵著,並將其視為異類。而老Venario則繼續繞路至排灣族那裡去取檳榔,帶回知本贈給親友,自此知本人開始種植檳榔。(Quack 1988,轉引自尹建中 1994:264)

  

這個故事的情節告訴我們,檳榔傳入卑南族知本部落的時代背景曾出現所謂的「西洋」與「珍珠項鍊」等與異族接觸的線索,並且提及「追到了河邊Venario猛力一打,水分成了兩半」的神蹟。最後,檳榔則是以「老Venario則繼續繞路至排灣族那裡去取檳榔,帶回知本贈給親友」輾轉取得的方式來現身,並且開啟了人工栽培種植檳榔的時代序幕。從中,我們可以見證檳榔係當時族群遷徙所攜的重要「嗜好物」,檳榔成了臺灣島內外各族之間的重要交流物資與嚼食習癖。

  綜上所舉,藉由檳榔主題起源神話的探討,可以幫助我們理解原初民族如何論述植物起源的種種神話思維,以及如何從野外「採集」植物生計過渡到人工「栽培」植物農業發展的歷史過程,以及原初民族如何藉由文化的啟蒙來適應外在環境,改善人類生活品質的種種跡象(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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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阿美族太巴塱部落祖先發祥地紀念碑旁的檳榔樹景觀。
(圖片來源:楊政賢攝,2006/8/10)

 

Ⅲ.民族植物與嚼食習癖

 

  檳榔學名Areca catechu。檳榔一詞源於馬來語pinang,中文又名賓門、仁頻、洗瘴丹、螺果等,在臺灣則俗稱為「青仔」。檳榔外型單幹細瘦直立不分枝,一般高約12~15公尺,屬常綠性喬木棕櫚科,檳榔的樹幹細瘦、葉短而密集。檳榔為熱帶或亞熱帶植物,性不耐寒,喜高溫、潮濕、多雨的生長環境。檳榔原產於馬來西亞、印尼一帶,分布區域涵蓋中國、東南亞、南亞以及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島嶼和半島。臺灣則以南投、嘉義、屏東、花蓮等地最多。檳榔種植約5~6年可開花結果,每年抽穗結果一次,每株樹能結果實數百顆,結果盛期可達10~30年,種植得宜存活期可達約50年(中研院開放博物館 2015)。檳榔不僅可食,且可為天然染料及中藥,《本草綱目》及各種中醫的書籍中,皆記載檳榔具有驅蟲、健胃、去瘴癘及止痢的效果(蔣淑如 2001:14-15)。

  簡炯仁(2021)提及根據《熱蘭遮城日誌》的記載,麻豆社與荷治當局締結合約。該條約於1635年12月18日宣告生效。該條約有一條規定:「村莊的酋長以交出種在土裡的小檳榔樹及小椰子樹,表示轉讓麻豆社及其附近土地給荷蘭政府。」此後,南方的村社為向荷治臺當局都交出小檳榔樹或小椰子樹,以輸誠。準此,檳榔應為南臺灣平埔族群普遍種植,且視為代表土地的神聖之物。簡炯仁亦從相關文獻中指出,清治臺時期,檳榔已成為南臺灣地區的平埔族群日常食用品,尤其是饗客必備的敬品;又,臺灣土人吃檳榔的青皮,而粵人則等檳榔熟了後,取其子吃,顯示臺灣平埔族群吃檳榔與中土之人士的吃法不同。準此,吃檳榔乃臺灣平埔族群的風俗,中土漢人渡臺之後才入鄉隨俗,學平埔族人吃檳榔,成為臺灣文化現象之一。當時的南臺灣平埔聚落都祭祀「阿立祖」,一般暱稱為「老祖」,檳榔則成為平埔族群祭祀「阿立祖」不可或缺的供品之一(參江樹生 1999;周鍾瑄 1962[1717];黃叔璥 1959[1722])。

  熱蘭遮城日記1638年12月2日記載:「卑南位於一片平坦的農地上,種植很多檳榔和椰子樹……武器有弓箭和15-18呎長的矛;卑南的人和其鄰近的人,都拿椰仔和檳榔樹苗來表示已將他們的土地交給公司,並承諾要順服公司」(江樹生 1999:380-391)。清朝時期《台東州采訪冊》指出:「南路埤南等社,皆男自擇女,悅之,則時至女家,饋女以菸,以檳榔;女亦悅之,乃告父母挽親戚說合,以布及米粿、檳榔等物為禮,而贅於女家」(胡傳 1993[1894]:50)。此外,1935年臺北帝國大學土俗人種學研究室探討當時卑南社南部落祭祀時,不同家族祭拜方向無論是朝向紅頭嶼(蘭嶼)或火燒島(綠島),供品除了小米、酒,琉璃珠之外,檳榔通常是重要且必備的(臺北帝國大學土俗人種學研究室 2011[1935]:438-441)。從上可知,過去族人住家附近會種植些許檳榔作為家屋籬笆與田地界線(圖3-圖6),因種植數量有限,成熟可食或可供作祭品的檳榔果不多,因而顯得特別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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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 檳榔:經常被原住民族人拿來當作家屋籬笆與田地界線。
(圖片來源:楊政賢攝,2018/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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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 昔時阿美族里漏社,可見檳榔樹林立之部落景觀。
(圖片來源:引自戴嘉玲 200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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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 南勢阿美村落
(圖片來源: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 2001: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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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6 阿美族太巴塱社祭司的家,1929年。
(圖片來源:移川子之藏等 2011[1935]:729)

  

  回顧相關歷史文獻,許多學者很早即開始關注檳榔此一民族植物的嚼食習癖,例如臺灣總督府臨時臺灣舊慣調查會《蕃族調查報告書第一冊》中針對阿美族南勢蕃的「嚼檳榔」有以下描述:「蕃人們說:『咀嚼檳榔可使牙齒及牙床堅硬、防止胃病、消除口臭等』。檳榔常蘸石灰,並裹荖葉(fila´)或連莖一起咀嚼,紅褐色的汁液吐在路邊宛如血漬。其味道之澀,猶如昔日本已婚婦女用來染黑牙的『鐵漿』」(臺灣總督府臨時臺灣舊慣調查會 2007:55)。阿美族馬蘭社為:「據說本社蕃民原不知檳榔為何物,是八社蕃的人從漢人處學得後傳入的。本社不種植檳榔,大多購自八社蕃。據說檳榔可代替茶,咀嚼後讓人神清氣爽,寒冷時嚼之,可讓身體暖和,並消除疲勞」(ibid.: 185)。另,卑南族卑南社則為:「社民嗜食檳榔。其喜好程度,由社內處處可見竹林間種植著茂密的檳榔樹情景即可推之」(ibid.: 279)。《蕃族調查報告書第二冊》中有阿美族奇密社的「嚼檳榔」慣習如下:

  

清嫩的檳榔風味極佳,但成熟的就過於堅硬,而不受歡迎。初嚐者,石灰最好少加,以免身體發熱頻頻冒汗而覺得不舒服,此現象宛如初次抽暈醉的情形,尤其是咀嚼成熟的檳榔更是嚴重,此稱mafayo´(頭暈)。故男女互換檳榔時,忌諱取用此類的,以免對方誤認誠意不足。另外,與他社一樣,也會添加荖葉。(臺灣總督府臨時臺灣舊慣調查會 2009:39)。

  

此外,《蕃族調查報告書第三冊》中提及鄒族阿里山蕃的「檳榔」時,記載如下:「社內無人種檳榔樹,從前向漢人購買,但目前已無咀嚼檳榔之風。但有人咀嚼稱之nanapsi的蔓草果實,狀似紅豆,有種殊臭味,據說能強健牙齒」(臺灣總督府臨時臺灣舊慣調查會 2015:59)。再者,阮昌銳《大港口的阿美族》亦有「檳榔」的記錄:「阿美人之etsəp,是阿美人主要的嗜好品,多種植在家屋之附近或田寮之前後,也有種於旱田堆石之處」(阮昌銳 1969:159)。

  張淑婷(1999)指出對於原住民來說,嚼食檳榔就像是口腔運動或刷牙般,可常保牙齒健康。此外,檳榔是款待客人重要的食物,就如同漢人以茶待友般,這也是為什麼一些研究報告提及,許多常居或與原住民部落來往密切的漢人,也多會養成嚼食檳榔的習慣,因為到了部落,就得入境隨俗,接受原住民遞過來的檳榔(ibid.: 34)。茲就臺灣原住民各族嚼食檳榔的文化習癖,分別以阿美族、達悟族與卑南族為例,說明如下:

  阿美族野菜專家吳雪月指出阿美族嚼食檳榔時需與石灰及荖葉或荖藤、荖花同嚼;不喜歡石灰者也可不加,但不加石灰會澀嘴,加太多則口腔易燒破,荖葉或荖藤則必定不缺席,荖葉多時味辣,荖藤加多則嚼之不呈紅色。除了嚼食檳榔外,在原住民部落也普遍的使用檳榔樹、檳榔果、檳榔葉等,作為日常生活用品。偶爾也會看到小孩吃檳榔,只是他們是不加配料,直接咀嚼檳榔,族老說:「這樣小孩不容易生病」。此外,在阿美族野菜世界中,最具代表性的「十心菜」,其中的「檳榔心」正是重要的食材之一(吳雪月 2006)。

  鳥居龍藏(2016[1902]:45-46)在蘭嶼的田野調查報告中指出:「紅頭嶼土人像其他馬來種族一樣盛行嚼檳榔buwa。檳榔搭配一種叫gabid的植物的細枝並塗上石灰嚼食。紅頭嶼家家戶戶都必定備著放有檳榔石灰和小刀的藤籃mamman,並有在來客時拿出來的習慣」。蘭嶼當地文史工作者謝永泉(2010:31)亦提及達悟族人吃檳榔文化,描述如下:

  

如果有客人來到家裡,用什麼東西招待他呢?最好的方式,就是請他吃檳榔。因為檳榔像食物一樣可以來招待家裡面的客人,這是達悟族招待客人的傳統文化。吃檳榔的時候,必須有檳榔、荖藤、貝灰等材料三個加起來才能夠吐出很漂亮的紅汁。達悟族的人吃檳榔除了平時在家裡外,無論上山工作或是下海捕魚都會吃檳榔;他們隨時隨地帶著檳榔袋。吃檳榔有禦寒的功能,以前在蘭嶼,冬天的時候,非常的寒冷,只要吃檳榔就會暖和起來。另外吃檳榔也有除臭的功能,蘭嶼人吃的魚,都是用水煮,所以吃魚後,口都充滿魚腥味,所以吃檳榔可以除去魚腥味。

  

  就卑南族對檳榔的運用而言,範圍相當廣泛。從日常的嗜食品到賓客招待的必備品,亦或是家屋建築、宅地界線、生命禮儀、巫師祭祀等等,幾乎脫離不了與檳榔的關係。檳榔做為日常生活的嗜食品,因此當檳榔或荖藤缺乏時,便以代用品解解饞,如以杜虹花及樟樹的樹皮,加上石灰是一種配方;以水柳的根洗淨夾入檳榔則用以增加風味;正榕的樹皮、果實加嫩葉捶打成口香糖(鄭漢文 2009:51-53)。

  陳奇祿(1996:73)針對檳榔果的咀嚼指出:「年輕齒健的人,多以之加入石灰和蒟醬(漢人稱荖藤)直接放入口中,嚼碎後,滲出紅色的果汁,其味奇澀。老年人的咀嚼歷衰退,而檳榔果似乎過為堅硬,所以用小臼先把它們搗碎,然後加上石灰和蒟醬,同置入口中」、「搗檳榔小臼因其體積較細小,又為與嗜好物有關的日常用品,故多在器皿雕畫有頗為精美的紋樣」。此外,在檳榔相關器物方面,陳奇祿(1992:139)則具體以排灣族與雅美族相關器物標本為例,擬真描繪了相關圖錄(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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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7 搗檳榔果小臼文物標本繪圖。
(圖片來源:陳奇祿 1992:139)

 

IV.祭儀供品與文化禁忌

 

  就卑南族的習俗而言,巫師進行各種儀式中,除了收穫祭期間巫師不能以檳榔進行巫術外,其他祭祀活動的物品,絕不能沒有檳榔。在祭儀中檳榔被視為人的化身,整粒的檳榔代表人的身體,蒂是它的頭部。每年的大獵祭,是家人從家屋到田野的重大活動,祭師們會以甜根子草橫置於路上,佈置象徵劃分聖界與凡界的門檻,再以去蒂的檳榔為祭禮,阻謝該年過世的亡靈跟隨。喪家出殯之後,把檳榔串成一串橫置路上,意在阻止鬼魂回家(鄭漢文 2009:52-53)。此外,卑南族還以「檳榔陣」的巫術出名。卑南族認為菁仔是人,其蒂部像人的頭部,綠色果實則是人的身體,所以卑南族的巫師,會將小珠子塞入檳榔內部,有時還會加上鐵片,一旦欲使加害人頭痛,巫師即持針,重複刺及檳榔的蒂部,使人頭痛致死;或是以針刺檳榔肚子,使人肚痛而亡。這些巫術故事,一直到今日,仍受到各族原住民深信而加以流傳(王蜀桂 1999:193-198)。

  在檳榔禮俗與文化禁忌方面,卑南族人出生時會用檳榔葉包住新生兒的胎盤,埋於家屋的地下。對於善終者行室內葬,並由家人裝斂;負責喪事的人則以一粒檳榔放在死者右手,手持三粒陶珠,從頭至腳撫屍一周後,將陶珠塞入一粒檳榔內,然後將檳榔留在家中的中柱,象徵死者的靈力保護著家屋的人。出殯之後,把檳榔串成一串兒,橫置路上,意在阻止鬼魂回家;同時下海洗浴、抓蟹、上山打獵,驅除污穢,消災禳禍(田哲益 2002)。此外,張振岳(1998)探討噶瑪蘭特殊Ba-dulisan的治療儀式時指出,Ba-dulisan的治療必須病人自己或家屬到「禁地」現場做。其中的祭品包含:「鐵釘一支。檳榔一粒。檳榔葉(荖葉)一片」(ibid.: 179-181)。賴阿忠(2021)則點出魯凱族檳榔具有宗教的意義,巫婆對檳榔花最敏感,一聞到花,她的神明(Pelenge)即臨到她身上。檳榔苗不能隨意種植,小米收穫之前禁忌種植,以免發生風水災,影響農作物。若有違者禁忌招致風災,會遭部落人嚴厲的譴責。例如:相傳魯凱族的東魯凱群的公主因吃不明來源的檳榔而懷孕生子,成為大南(Ulavingane)部落貴族頭目的祖先。傳統故事皆有類似的故事。檳榔也成為魔咒的工具,誤吃經魔咒的檳榔易遇災害而導致死亡(參喬宗忞 2001)。再者,吳雪月(2006)提及傳統阿美族對檳榔有以下三點忌諱:(1) 檳榔第一次結生的果實不可以當種子用,也不准年輕人吃,只有生過三個兒女以上的人才可食用。(2) 不是自己家的檳榔不准採,甚至落地上的也不可以撿食,否則會受詛咒。(3) 不得向新喪偶三月之內的寡婦或鰥夫要檳榔,否則自己也會被傳染而喪夫或喪妻,也不准接受他(她)所送的檳榔。從上可徵,檳榔係許多族人向祖靈鬼魂獻祭時,與之協商除穢的重要象徵祭品(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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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8 檳榔經常是族人祭儀的重要供品。
(圖片來源:楊政賢攝,2021/4/15)

 

  蘭嶼達悟族的部分,楊政賢(1998:128)曾提及蘭嶼寡婦因社會地位受限而需自備「檳榔盤」的現象:

  

「寡婦」在蘭嶼傳統上的社會地位與活動範圍是被限制的,例如「寡婦」有事到正常家裡做客時要自己隨身攜帶專有的小檳榔袋,「寡婦」並不能吃一般人家招待客人用「檳榔盤」裡的檳榔。久而久之,除非是很親很親的親戚才會允許「寡婦」的到訪,不然一般的朋友就會因為有太多的禁忌而間接限制了「寡婦」的外出拜訪,另一方面「寡婦」也不希望把自己不好的運氣帶給親戚朋友的。

  

若以蘭嶼燒製檳榔貝灰為例,謝永泉(2010)指出達悟的傳統月份,嘎呢曼月是製作貝灰的月份,它是一個很不吉利的月份,因為它有毀滅、死亡的意思。這個月份不能落成,也不能娶嫁。製作貝灰的時候,有很多很多的禁忌。例如:(1) 女人不可以到製作貝灰的現場。(2) 小孩子不能帶去。(3) 男人如果妻子懷孕,不能參加製作貝灰。(4) 在現場不能大小聲,保持靜。(5) 製作貝灰完畢,不能到芋頭田。除此之外,貝灰還有很多的禁忌,比如說:貝灰不能夠撒在地瓜田、芋頭田或小米上。不能夠撒在豬或羊身上,因為達悟族認為貝灰有毀滅和詛咒的意思。連傳統使用的餐具和飛魚季所常用的器皿,絕不能碰觸到貝灰。這就是貝灰的達悟傳統禁忌(ibid.: 27)。

 

V.禮物交換與情愛信物

 

  檳榔在原住民族傳統社會人際關係中,經常被視為一種必備的「禮物」,舉凡款待賓客、排解糾紛,甚至是男女交往、婚禮餽贈等,都可以輕易見到檳榔在其中流通的身影,形成一種特殊禮物交換體系的檳榔文化。換言之,檳榔是臺灣原住民族款待親友與排解糾紛的重要媒介物,雙方遇有嫌隙或爭執時,也經常以檳榔作為表示歉意、期待和好的意思。例如在蘭嶼達悟族的傳統文化生活中,若有賓客到家裡拜訪,最好的招待方式就是請客人吃檳榔,而招待客人的檳榔還必須加上荖藤和貝灰,因此家家戶戶都必須備有檳榔和貝灰。部落耆老甚至認為若是家裡沒有貝灰、檳榔、荖藤,那就不配成為Tao(族語:意指「人」)。因為,對達悟族人而言,無法招待賓客吃檳榔將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

  以原住民族傳統男女戀愛過程與結婚禮儀為例,檳榔經常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與功能,至今仍然相當盛行。臺灣總瞥府臨時舊慣調查會(2000:328-331)探討卑南族「議婚」與「成婚」的儀式過程。當青年喜歡上少女時,男方會託人帶著整串的檳榔到女家拜訪,帶去的檳榔如果整串原封不動的送回來,表示對這樣的婚事不成功,如果將檳榔摘下來並分送給親戚朋友,則表示答應了這個婚約。其中,檳榔經常扮演著禮物交換與情愛信物的功能,其重要性不言可喻。

  檳榔在阿美族文化中尚具有其他的象徵:檳榔菁仔有汁,味道甜美,就像是媽媽的奶水,故其語彙與女性生殖器相同。至於和檳榔相配的荖藤(荖葉),就像是爸爸和媽媽結婚,白灰有如小孩,所以三者的關係相當密切,也因為如此,檳榔更成為男女示愛的信物(王蜀桂 1999:186-189)。此外,吳雪月(2006)亦表示在阿美族的社會裡,檳榔是生活禮儀、祭祀等各項精神上的重要材料,它象徵結緣及祝福多子多孫之意。因此,除了提親之外,凡有檳榔文化的地區,檳榔在婚禮中通常都扮演重要的角色。

  對經常被視為情愛信物的檳榔而言,除了嚼食所帶來感官的愉悅之外,用來置放檳榔的’alofo(檳榔袋/情人袋)(圖9、圖10),也經常是阿美族人傳情說愛的重要工藝表現。李莎莉(1998)指出阿美族為一重視年齡階級的母系社會。據長者的說法,古禮中男方婚入女方時,並沒有什麼嫁妝,只有從家中帶來刀和獵槍。初入女方家門時,岳母會送女婿’alofo,岳父送開山刀。日治時期,男方當要從軍或出外求學時,家人均贈以’alofo,象徵著媽媽的愛,同時也是護身符,可以做成很小的袋子放在衣服裡面。又有說在個人私物中,以’alofo的靈力(kawas)最強,因為它是每個人的第二生命。它的靈力是善的,屬於女性,裡面可裝煙具和檳榔。許功明(2005)亦表示每當豐年祭時,少女發現意中人時,即可將檳榔放入其’alofo中以示意。一個受歡迎的少男可以同時接受好幾個少女的檳榔,如果一個少男整晚沒有人送檳榔,那是極大的恥辱。這也是為什麼發展到後來,阿美族人傳統服飾的’alofo,又被稱為情人袋的原因(ibid.: 1-38)。此外,撒奇萊雅族豐年祭亦有上述類似情景,張宇欣(2007)提及以前第一天到第四天全部都是男子在大太陽底下跳舞、展現體能,女孩子就只能在旁觀看,暗自欣賞自己喜歡的對象。直到第五天,女子才能參與跳舞活動,並將手中的檳榔投入自己喜歡男子身上的情人袋中。不過一般來說,女子送給男子檳榔的舉止,多已是男女或雙方家長私下協議好的,以防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男子接受太多檳榔,或發生男子拒收檳榔的尷尬情況出現。當男子收到第一顆檳榔後,要立即將情人袋肩帶上提束綁,不讓情人袋口外露,以避免其他女子再次投入。如投入檳榔的女子真的不是男子喜歡的人,則男子應該要私底下跟女子說明,而不能在大家面前當場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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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 阿美族花蓮地區「方形」貼布’alofo(檳榔袋/情人袋)。
(圖片來源:楊政賢攝,202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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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0 阿美族臺東地區「船形」刺繡’alofo(檳榔袋/情人袋)。
(圖片來源:楊政賢攝,2018/7/15)

 

  再者,張哲民(2021)指出’alofo也是議婚的憑證,傳統上秀姑巒阿美的有些部落習俗,是女青年趁豐年祭期間跳舞時,伺機向仰慕的青年搶奪情人袋,表示對他心儀。但情人袋奪來以後,若心中尚有一絲絲的疑慮,第二天就歸還給那位青年。若奪取情人袋遲滯不還,甚至豐年祭都過去了還不還,表雙方愛情已篤定。此時雙方家長開始為這一對年輕人議婚。這種由女性主導的公開示愛,是阿美族母系社會的一大特徵,然而卻也是自由而非強迫的,如果該名男子中意哪位女子,則可當眾贈與’alofo給該名女子配戴,亦有當眾吃下該名女子遞給該青年已咬掉果蒂的檳榔方式,用以宣告彼此之交往關係,「情人袋」的稱呼便由此而來,這一晚即是現今所稱的「情人之夜」(參吳明義等 2002;許功明 1998)(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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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1 阿美族太巴塱部落年祭「情人之夜」一景。
(圖片來源:楊政賢攝,2018/8/15)

 

VI.結語

 

una si alufu 是誰在背書包
una si alufu 是誰在背書包
o matua’ say 那個老人
o maan sa paro ira 裡面裝些什麼
ku ic’ p ato tamaku 檳榔和香煙
o sa pimaan 用來做什麼用
o sal oraol 用來當刷子
o walis no matua’say 刷那個老人的牙齒

  

  這是一首流行在臺灣原住民社會,大家耳熟能詳並且輕易跟唱的阿美族語創作歌謠〈書包裡的秘密〉1。其中,「檳榔」正是這首歌的重要主角,同時也是族人傳達人際情感、溝通文化脈絡的民族植物。整體而言,檳榔是原住民族祖先流傳下來的禮物與智慧結晶,檳榔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象徵。嚼食檳榔可以帶給族人身體溫暖,只要檳榔出現的地方就有歡樂。此外,檳榔更是族人見證愛情的重要信物(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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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2 流行於原鄉地區檳榔攤之「給永遠的情人」檳榔包裝袋。
(圖片來源:楊政賢攝,2018/8/5)

  

  對臺灣原住民族而言,檳榔幾經流轉遞變,迄今仍為族人日常生活常用之食物,且為招待賓客重要之物,就像漢人以茶待客一樣,檳榔則成了原住民族傳統家庭必備的待客之物,某些部落家中仍可見到老人家身旁放有檳榔、石灰、荖藤或荖葉的檳榔籃,一方面自行組合食用,另一方面也供作來訪客人招待之用。

  雖然,當今臺灣主流社會對檳榔污名化的印象猶存,但檳榔卻仍是原住民族重要的嗜好物。時至今日,檳榔已陸續發展出許多不同用途,其葉鞘柄可用來製作面具、石頭火鍋、盛器、扇子、畚箕或童玩等,甚至可用曬乾的檳榔製作穿著族服的檳榔娃娃公仔,並用檳榔籽做情人袋的裝飾等等,這些活化運用的創意都讓檳榔有了更多展現價值的管道。

  如果,我們可以先暫時放下對「檳榔」的特定偏見與刻板印象,進而打開此一綠色的「文化膠囊」;相信,我們就可以重新品嚐其深具文化底蘊的多重品味。

 

附註

[1]〈書包裡的秘密〉這首歌歌詞原本就是阿美語,而現今所演唱的版本有兩種語言,分別是阿美語加上國語,是經由郭明龍稍作改編過後的創作,因此本版本的詞與曲的創作者皆為郭明龍。郭明龍大約於18歲創作該首歌,相當於1980年代左右(參李亞茹 2011:5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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