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振孝

國立歷史博物館副研究員兼典藏組組長

 

  來自日本北海道十勝縣浦幌町的「RAPORO愛努民族」團體（ラポロアイヌネイション，舊稱浦幌愛努協會）成員一行，於本（2020）年8月17日至北海道札幌巿地方法院，向日本中央政府及北海道政府提起訴訟（圖1），主張愛努族人在當地河川捕撈鮭魚係屬原住民權利（圖2、圖3、圖4），不應受到法律規範限制。這是自去（2019）年5月24日生效的日本政府最新《愛努政策促進法》（the Ainu Policy Promotion Act of 2019）實施後，首度出現愛努族人以維護傳統領域，以及捍衛自然資源利用為訴求，採取法律途徑以保障權利的先例（The Japan Times 2020；Kayaba and Yoshigaki 2020；不著撰人 2020a），第一宗要求法院確認愛努族原住民權利的訴訟（不著撰人 2020b）。

  

圖1　浦幌RAPORO愛努民族團體成員一行於本（2020）年8月17日到札幌地方法院對中央及地方政府提起訴訟
（圖片來源：The Japan Times 2020, https://www.japantimes.co.jp/news/ 2020/08/17/national/crime-legal/ainu-fishing-lawsuit-indigenous-rights/，2020年8月19日上線）

  

圖2　愛努族人主張在當地河川捕撈鮭魚係屬原住民權利及傳統生計活動
（圖片來源：くまねこ堂，年代不詳）

  

圖3　手持倒刺長矛站立在木船上捕魚的愛努人舊照
（圖片來源：Duits 2008）

  

圖4　浦幌RAPORO愛努民族團體成員於本（2020）年9月20日首次以傳統刺網捕撈鮭魚，舉行Ashirichepunomi（アシリチェプノミ）歡迎捲鮭傳統儀式，向眾神獻上鮭魚並祈求感恩
（圖片來源：https://www.hokkaido-np.co.jp/article/462407，2020年9月22日上線）

  

  根據訴狀，該團體成員是江戶時代生活在浦幌十勝川下游的愛努族人，宣稱在明治時代日本政府禁止捕捉鮭魚之前，愛努人即已使用刺網捕撈鮭魚並進行買賣（不著撰人 2020c）。對於愛努族人而言，鮭魚不僅是重要的食物來源，在愛努語中並將鮭魚稱為「神之魚」，由於明治政府禁止捕捉鮭魚，導致族人生活遭受嚴重影響。該團體要求政府應承認愛努人的漁業權，並且在十勝川河口4公里範圍內，愛努族人應享有使用刺網的權利。捕撈鮭魚是愛努人為了取回權利的訴訟，也是為了維持生計而努力。

  回顧日本政府在2007年9月於《聯合國原住民族權利宣言》（United Nations Declaration on the Rights of Indigenous Peoples，UNDRIP）投下贊成票後，為了回應國際社會要求尊重原住民權利的普同呼聲，開啟了日本國內後續有關原住民族政策的一系列改革。首先是2008年6月6日國會通過了《要求承認愛努民族為原住民的決議》，促請政府承認愛努人的「原住性」，等同於正式承認北海道愛努人為先住民族地位（謝世忠 2012：432）。

  多數居住在日本北海道的原住族群愛努族，數百年來處於單一大和民族的同化政策，以及飽受歧視的不利環境中，舉凡語言、取名、服裝、刺墨、長鬚、家屋、村落、以及生活行為等傳統範疇，皆陸續遭到日本政府禁用，例如1871年禁止室內葬，1876年禁止毒矢狩獵。其中，1883年禁止愛努人捕捉鮭魚，不僅使得族人傳統生計方式受限，連帶促使相關的祭儀活動也失去繼續舉辦價值，而快速沒落消失（謝世忠 2013：104-105；2017：86-90）。

  事實上，過去與愛努族相關之興訟事件並不在少數，例如1980年代北海道愛努協會狀告北海道大學，浦幌愛努協會控訴東京大學，以部落名義發起訴訟，要求大學或研究機構將在各處挖掘並蒐集做研究的愛努先人遺骸返還部落。除了主張要回祖先遺骨，為先人聲張歷史正義之外；另一個重要目的是希望法院能夠承認，現存的愛努部落，可以作為原住民權利主體。然而，時至今日的訴訟結果，都是以和解作終，多由大學方面負擔返還遺骸與相關物品，以及舉行儀式所需費用，而愛努協會方面則撤銷原先損害賠償的訴求（不著撰人 2020d）。愛努族人以訴訟形式促成先祖遺骨歸鄉，但是法院對於愛努部落是否作為原住民權利主體的「集體權」問題，迄今仍未有定論。

  日本政府迴避了《聯合國原住民族權利宣言》中有關實質權利的敏感問題，愛努族團體成員採取法律行動，要求政府保障原住民族法律地位，與相關原住民實體權利。有關此一訴訟行動，值得我們後續持續觀察研究。

  

引用書目

くまねこ堂

年代不詳　「アイヌの古写真」。Pinterest, https://www.pinterest.com/pin/605171268660367519/, accessed August 19, 2020.

不著撰人

2020a　〈サケ漁⾏う権利求め提訴 浦幌のアイヌ⺠族団体 札幌地裁〉。《北海道新聞》，https://www.hokkaido-np.co.jp/article/451189，2020年9月10日上線。

2020b　〈社說 先住権確認訴訟 議論前進させる機会に〉。《北海道新聞》，https://www.hokkaido-np.co.jp/article/451557，2020年9月10日上線。

2020c　〈サケ遡上感謝の伝統儀式 浦幌のアイヌ⺠族団体が初実施〉。《北海道新聞》，https://www.hokkaido-np.co.jp/article/462407，2020年9月22日上線。

2020d　〈アイヌ民族の返還遺骨再埋葬 先祖に祈り 浦幌町〉。《北海道新聞》，https://www.hokkaido-np.co.jp/article/452858，2020年9月22日上線。

謝世忠

2012　〈「挫敗」、「歧視」與「控訴」的永續言說：北海道愛努族人的第四世界參與〉。《文化研究》15：432-453。

2013　〈鬚髯的能與藝：北海道愛努族的兩性與儀式〉。《民俗曲藝》182：99-148。

2017　〈展示建物與祭儀空間的神聖轉位：無土無村無屋無節慶之當代北海道愛努族的認同機制〉。《文化研究》24：1-116。

Duits, Kjeld

2008　1900s • Ainu Fishermen. Old Photos of Japan, https://www.oldphotosjapan.com/photos/251/ainu-fishermen, accessed August 19, 2020.

Kayaba,Yuta, and Fumiko Yoshigaki

2020　Ainu Lawsuit over Fishing Rights Test Case for Much Larger Issues. The Asahi Shimbun, http://www.asahi.com/ajw/articles/13646254, accessed August 19, 2020.

The Japan Times

2020　Ainu Group’s Fishing Lawsuit is First to Seek Confirmation of Indigenous Rights. The Japan Times, https://www.japantimes.co.jp/news/2020/08/17/national/crime-legal/ainu-fishing-lawsuit-indigenous-rights/, accessed August 19,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