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運

馬來西亞策略資訊研究中心（SIRD）

 

 

        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我在馬來西亞半島彭亨州Jerantut的Damai縣Kampung Koi中遇到了一位Jah Hut 族雕刻師。Jah Hut 族屬於馬來西亞半島原住民（Orang Asli）19個群體之一，其中13個群體為南亞語系，另外6個群體為南島語系，而Jah Hut 族屬於前者。

        那天，我剛好跟一群朋友從林裡出來，就順口問了他們哪邊有Jah Hut 村。這是因為較早前有一位臺灣中研院的朋友前來考察，我帶他到不同群體的原住民村去探訪，但唯獨找不到Jah Hut 村，心裡一直耿耿於懷，但我卻萬沒想到這樣一問，才發現出口就那麼巧合地在一個Jah Hut 村旁邊。

        想起以前聽過不少Jah Hut 族的木雕故事，就到處查詢，結果就找到了雕刻師傅Yatim的家。他拖著老態龍鐘的身體，但表情卻非常開心地迎接我，畢竟我是一個久違的對木雕感興趣的來客。他從房裡拿出十幾件他年輕時的作品，並用馬來語很耐性地一件一件地向我解說。偶爾不自覺地用上Jah Hut 語，在他身旁的太太及小兒子則會幫忙進行翻譯及補充說明。

        如果熟悉那些與Jah Hut 族同為南亞語系，居住於馬來西亞半島西海岸的另一個原住民群體Mah Meri 族的木雕的話，就會發現Mah Meri 族的雕工細緻，並以海洋生物及沼澤生態為主題，而居住於馬來西亞半島中部山區依靠山林為生的Jah Hut 族木雕則恰恰相反，雕工粗放豪邁，帶有山靈及雨林的味道。

        木雕上的每一刻、每一劃都帶著意涵，而所有意涵最終匯聚成木雕的故事，而故事都敘說著他們與雨林之間長久共處的經歷。每一則故事都聽得我如癡如醉，有長著翅膀在樹林之間穿梭的天空蛇、用黏土重複創造人而疲累地不斷變換坐姿的創世神、擊敗日出精靈，守護家屋的日落精靈、躲藏在樹林之間，用長鬍鬚把人拐倒的老人鬼、讓孕婦誕下雙頭嬰的雙頭鬼、讓人全身抖動的猴子鬼，以及造成身體病痛的各種鬼怪等等。

        Yatim說，每個雕刻的形體都是他從夢中觀察而來。夢，對他們來說，是夜晚入睡時，靈魂離體、四處遊蕩的經歷，他也說，並不是每個人可看見，只有道行深厚修得「冷之眼」的巫師才能看見這些形體。

        其實，這類木雕源自於Jah Hut 族的 Beni Soy 治療儀式用來囚禁疾病（bes，意指鬼）的小道具，以軟木製成，一般都在儀式之後丟到河下游，意指讓疾病流放到世界盡頭（世界是平面，而河的盡頭亦是世界的盡頭，就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後來，此小道具才因為商業化而成為商品，各類神話及故事才得演化成現在這些以硬木為材料的木雕，也由於木雕原本的功能，故雕刻以鬼怪（bes）居多，較少看見精靈（jah），因為唯有bes 需要被囚禁在木雕內，免得四處作惡。

        與每一家、每一戶都有一本教科書的Mah Meri 族雕刻師不同（政府為了鼓勵Mah Meri 族參與觀光業，而向每一戶人家派發了一本雕刻指南及配給他們一套完整的雕刻工具），這裡的雕刻師都依照口耳相傳的神話及故事來雕刻，也因為地理位置偏遠，缺少觀光客，缺乏政府過濾，故也不多人願意從事雕刻，但也讓他們的雕刻充滿著變化及驚喜。

 

圖1　在樹林之間穿梭的天空蛇-ular
（圖片來源：林嘉運攝）

 

圖2　守護家屋的日落精靈-Peruman
（圖片來源：林嘉運攝）

 

圖3　用黏土重複創造人而疲累地不斷變換坐姿的創世神-tuhan
（圖片來源：林嘉運攝）

 

圖4　讓人全身抖動的猴子鬼-bes boy
（圖片來源：林嘉運攝）

 

圖5　讓孕婦誕下雙頭嬰的雙頭鬼-bes kembar
（圖片來源：林嘉運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