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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耐‧茹妮老王的生命故事 老照片講古 40 2019/12

文/拔耐‧茹妮老王

 

拔耐‧茹妮老王

拔耐‧茹妮老王

197112月出生於臺東富山村一個小小的原住民部落。爸爸是老兵、媽媽是原住民(阿美族)。15歲就離開家鄉,到臺北新光士林紡織廠做女工。16歲參與新光士林紡織廠的關廠抗爭,擔任建教合作生學生談判代表。18歲高中畢業後,就從事工人運動、河岸部落反迫遷運動,現為都會原住民社區工作者。


我叫拔耐,來自臺東縣卑南鄉莿桐部落。我的部落小巧美麗,部落目前不到30戶,總人口加起來不到100人,都是老人和幼童,只要是國中以上的族人,大都隨著父母的勞動工作,移動到都市就讀,所以只有小小朋友和阿公、阿嬤在部落裡。身為部落的一分子,我現在平均每個月回部落一次,在部落與這些長輩們開始做一些該做的事情。

 

 圖1:媽媽、大姐、二姐、二哥、作者。(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1:媽媽、大姐、二姐、二哥、作者。(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1987年我國中畢業,離開我的家鄉,16歲開始在臺北士林新光紡織廠建教合作,現在工廠已經成了新光醫院,我是新光士林紡織廠的末代工人。當時工廠要關廠,我參與抗爭、去爭取復工,因此16歲開始接觸社會弱勢運動後,都在街頭上活動比較多。


其實透過很多人的眼光才開始辨識我是誰,比如我爸爸是外省老兵,媽媽是臺東的阿美族,在還沒有恢復傳統名字拔耐以前,我爸爸姓王,老王,所以我叫王秋月。在15年的年歲裡,不太能辨認自己的族群身分。從小也算是家裡會讀書的、爸爸寄望很高的小孩,我也被要求要讀書,但爸爸終究比較期待我的哥哥。哥哥就讀臺東省立高中,我跟他剛好差兩屆,他準備升上高三時,我要升高一,因


圖2:作者全家福。(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2:作者全家福。(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此爸爸問我可不可以去學校辦理休學,先去工作一年,幫忙支持家裡經濟,讓哥哥可以全心全力讀書,最後一整年在學校住宿、補習,我就這樣旅北在外了。在成長的路上,不斷面對得去就地戰鬥的事實,無論是從新光紡織廠或是原生家庭的生命經驗,我被爸爸拜託要犧牲,成就哥哥的升學機會;而我要讀書,就要自己行動爭取,於是我成為建教合作的工廠女工。


1987627日國中畢業,我的同學們隔天就被紡織廠遊覽車載走,而我是在827日新生訓練,要去繳學費的前兩天,才臨時決定和同學們一起來北部建教合作。1988年,因為新光財團說那塊土地漲值,紡織廠又不賺錢,決定關廠,我們400多個員工抗爭了76天。後來我們出了一本書《那年冬天,我們埋鍋造飯》,記錄非常多當時的抗爭經驗,寫了一些個別勞工的故事,裡面也收錄我自己的故事。這是我人生的第一個戰役,也是引領我進入工人運動很重要的生命經驗。


新光紡織廠關廠,帶給我許多重要的「第一次」,包括第一次抗爭、第一次睡街頭、第一次上法院、第一次拿麥克風、第一次和警察衝撞、第一次被打到身上淤青。16歲那年,有太多的第一次。我爸爸是老兵,很愛國,覺得我們要保護政府國家、要為這個國家犧牲奉獻。但我在那場第一次的抗爭中,發現為什麼在我們請求政府幫忙的過程中,很多警察阻擋我們不打緊,連新聞媒體都說新光財團關廠是合法的,甚至連勞工局當時要受理我們的爭議申請時,也有許多阻擋,差一點沒有辦法在時間點內送達爭議申請書。新光紡織關廠抗爭經驗,讓我對於父親從小訓誡的知識有很大的刺激與翻轉。


新光紡織廠承諾我們在工廠做三年女工,保證會取得學歷,給予學費減免,學校是在新店秀朗橋邊的莊敬高職。在那個年代,我因為去參加抗爭而被學校警告。我擔任學生的談判代表,學校警告我若是再繼續抗爭、上街頭的話,就要開除我的學籍。我那時並不知道爭取自己的權益,會因此喪失我的學籍,我是為了要爭取讀書權利才北上,所以我對這件事更加反彈。跟那些工人幹部抗爭完了之後,我仍然爭取繼續建教合作,要完成學業,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北上的目的,要讓我爸爸知道,我不靠家裡仍然可以取得學位。後來,我繼續爭取建教合作,到中壢的內壢工業區臺文針織廠去做成衣廠女工,完成我的高中學歷。


取得高中學歷後,有一段時間還想要繼續考試,但我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在建教合作的工廠教育方式下,每次考試都是老師先透露考題,即使每次考滿分,實際上都是之前講過要考的內容,無法與外面相比。我考了兩次,最後一次考上屏東一所農科。在那個年代,我自己還是要面對、還是得去工作,加上對屏東非常不熟悉,於是最後放棄了。


圖3:那年冬天,我們埋鍋造飯。(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3:那年冬天,我們埋鍋造飯。(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鄭村棋老師是我們抗爭時的一位協助者(工運工作者)。當時他要寫《那年冬天,我們埋鍋造飯》那本書,寫工人的故事,他就問我:「你要不要自己找回自己的工人朋友、同事,我們一起來寫你們自己的故事?」因此,後來我接上原來抗爭階段的外力朋友,也因為鄭村棋老師的協助,讓我進入工會組織,開始從女工變成工會的會務人員、工會秘書,跟工人一起成長,去上一些政府舉辦的勞工教育課程,在工會裡跟著一群工人一起成長了二十年,和他們共同學習。所以,我是從勞資爭議、爭取工作權、生存權的過程中,長出勞動反抗能力。之後,我在基隆港聯結車貨櫃司機的工會聯合會擔任總幹事,要研究港埠政策,以及各式各樣的勞動政策。


當年協助新光關廠抗爭的鄭村棋老師,帶領我進入工人組織中擔任工會組織者。我服務的工會是聯結車工會,會員清一色都是男性駕駛,會員中也有幾位是原住民司機大哥,我會從原住民司機大哥們的工作經驗中,聽到他們彼此述說著如何被漢族同事差異對待。剛開始漢人司機會員不知道我是原住民,所以無意間會在漢人司機的談話中,聽到他們使用「番仔」如何如何等字語。「我是原住民」是隱藏不了的事實,我開始意識到,被別人一再提醒我應該如何看待我自己。


二十幾年來,我經驗到新光土地的暴利,可以讓我喪失工作權;國家加入WTO,港埠稅收等都要用最優惠國方式對待進口的東西,包含碼頭要民營化、要自由競爭。因為國家港埠政策的變化,很多公司被瓦解,工人因而失業、轉業,我的工會會員們大量流失。此外,包含我


圖4:2009年2月19日至行政院陳情,請桃園縣政府不要因自行車道拆除部落。(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42009219日至行政院陳情,請桃園縣政府不要因自行車道拆除部落。(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自己的出生部落,也遭遇BOT興建美麗灣大飯店,還有政府為了開發自行車道要拆除河岸部落的事件等等,我都投身去參與、行動。前面講的是我一直不斷在找一種出路,不只是我,我後來發現得和旅北在外的都市族人們,一起尋找我們可以生存的出路,然後就地戰鬥。


位於桃園大漢溪流域的河岸部落,是由離開花蓮原鄉,移居都市的阿美族人所建立,總共才12戶人家,平均年齡都是65歲的長輩,年紀最大的是當時已經中風的一位faki2008年底,桃園縣政府為了興建連接大溪武嶺橋、鶯歌到三鶯橋的自行車道,行文通知部落,要求居民在期限內搬離,否則將強行拆除。20092月,桃園縣政府以位於行水區、違反《水利法》為由,強制拆除河岸部落。拆完之後,長輩們告訴我,這是他們辛苦建造了三十幾年的房子,本來是要在這裡養老的;被拆完後,反正也沒地方可以去,決定還是要原地重建,所以就找了怪手把地整一整,集體聯合把房子重新蓋回來。後來,我們終於把房子蓋回來,再加上一間教會,現在總共有13戶人家在這裡,也舉辦部落豐年祭。它叫撒烏瓦知(Sa’owac)部落,是在抗爭中誕生的部落。


一路上跟很多長輩們、工人們學習,我身上這些能耐,都是他們辛苦的經驗。一起抗爭的過程中,長輩告訴我們:「我們不是同一個國家嗎?我們不是應該互相照顧嗎?為什麼要拆我的房子?為什麼要讓我這麼難過?為什麼要讓我哭?」那天撒烏瓦知(Sa’owac)部落長輩在家園被拆時講了這句話,讓我想到16歲的新光抗爭經驗。當時我也覺得,你讓我到都市來,跟我說可以讀、可以賺錢幫忙家裡,可是為什麼突然間關廠?這件事沒有說清楚講明白,政府也沒有幫我把這件事情弄明白。那時年紀很小,不太知道為什麼大人不告訴我真實的答案。正因為我在工廠表現得很好,1988年我還被工廠安排回去臺東的好幾個國中招生,去證明工廠環境有多好,有公園、小橋、宿舍,還有交誼廳、溜冰場,有視聽教室、游泳池,環境真的很好,歡迎學弟妹們跟我一起到工廠,三餐免費,環境優質,且有書可以讀。19885月去臺東巡迴招生後,當年10月底卻毫無預警就貼了公告要關廠。我跟他們抗爭76天,第一次睡街頭,跟警察衝撞,還被他們告。因為我未成年,臺北市新光紡織廠告我之後,就把案子從臺北地院轉移到臺東地院,所以我得回臺東出庭,同時得面對我的父母、說明我被告的原因。


圖5:2013年,作者於基隆市太平洋社區成立凡扎萊教室,與太平洋社區的族人們、輔仁大學老師王醒之及他的學生們,共同推動「自立互助換工方案」,圖為作者在成果展中向大家介紹說明「自立互助換工方案」。(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52013年,作者於基隆市太平洋社區成立凡扎萊教室,與太平洋社區的族人們、輔仁大學老師王醒之及他的學生們,共同推動「自立互助換工方案」,圖為作者在成果展中向大家介紹說明「自立互助換工方案」。(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部落長輩說的話引發我想到那時候的經驗,讓我思考,自己到底是處在一個怎樣的國家社會環境中?我的生活還算過得順遂,很幸運的也有機會去學習更多的能力,可以從受助者成為助人者。我在想,如何更有力量地把我認為這個社會應該要長得如何?或我們彼此之間應該如何落實自立互助的的想法?我跟長輩們學習到,我們原住民族是共有的而不是私有的概念,如何讓「共有」這種我認為真正的社會價值被落實?長輩們找到水源,三十年來就可以建造這樣的野菜園建立撒烏瓦知(Sa’owac)部落。經過抗爭,我才發現這是小時候跟著老人家在原鄉生活已有過的美好生活經驗。

 

圖6:2016年7月13日新北市瑞芳區快樂山部落因遭到國有財產署提告「竊占國有土地」,部落族人們至新北市政府請求協助土地承租事宜。(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62016713日新北市瑞芳區快樂山部落因遭到國有財產署提告「竊占國有土地」,部落族人們至新北市政府請求協助土地承租事宜。(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我現在基隆市太平洋社區的社區工作是「凡扎萊教室」,跟老人、小孩在一起。也因為這樣,有一個長輩告訴我,我們隔壁一個叫「快樂山」的山頭好像快要被政府拆遷了。去了之後,才發現現在還沒有要拆,是直接被告「竊占國土」罪名,這群長輩和撒烏瓦知(Sa’owac)的長輩一樣,在快樂山的山頭蓋了很多模板的房子,也在那裡生活了二、三十年,現在卻被國有財產署告「竊占國土」。2016713日,我們去請求新北市政府能夠協助部落族人,趕快把土地承租下來。我們不是惡意竊占,老人家說:「那塊地在那裡,那個sra就在那裡,我們從來就沒有把土地拿走,我們在那邊有種東西是事實,我在那邊有taluan是事實,可是你怎麼可以說我是小偷,你給我編定門牌,也給我們牽了水電,里長也幫我們挖水溝,我們一直都在這裡,你怎麼突然告訴我,我偷偷摸摸地偷走國家的土地!」所以長輩們沒有辦法理解自己何時變成小偷,只好去陳情。


圖7:2014年3月9日太平洋社區與凡扎萊教室的自立互助換工方案成果展。(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7201439日太平洋社區與凡扎萊教室的自立互助換工方案成果展。(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15歲離開自己的故鄉,三分之二的生命是在都市,我很清楚回不去我的故鄉了,不過,我的故鄉仍然是在臺東Fulafulangan(莿桐部落)。但我的生命後半段都是在基隆,因為我的夫家在這裡,所以我現在有一部分力氣在社區裡工作,另一部分的力氣則回到我的故鄉。

 

圖8:INA的味道─太平洋社區都市原住民世代食譜書。(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8INA的味道─太平洋社區都市原住民世代食譜書。(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我在社區裡推動「自立互助」工作,因為前面幾段經驗告訴我,必須自己站起來,同時和族人朋友有互助的可能性。我們與輔仁大學的老師、學生志工們合作,一起來推動一些社區方案。社區的爸爸、媽媽都是勞動移動到都市的阿美族人,常聽到社區婦女在做手工時,孩子肚子餓了,但媽媽叫他去冰箱看有什麼可以吃,孩子便抱怨媽媽不愛他、懶惰不煮東西。於是我們做「社區廚房」,想讓小朋友認識媽媽具有多重角色與身分的辛苦,媽媽要做手工賺取家用、照顧小孩,又要照顧阿公、阿嬤。透過請婦女帶著孩子實做手工的方式,限時讓孩子在1小時內做出100個,最後再告訴他們100個做出來不到3塊錢,媽媽如果沒有做到老闆要求的件數,可能會賺不到錢,所以媽媽才要一直趕工,期間也會低著頭不講話,藉此讓孩子理解媽媽的勞動。我們也教小孩,體會媽媽很辛勞,可不可以有一天自己做簡單的晚餐一起吃飯?我就在社區廚房請媽媽教小孩怎麼煮飯菜,大家都覺得煮飯真的太辛苦了。而有長輩是一對老夫妻,沒有人可以煮比較健康的晚餐給他們吃,所以後來我們決定來弄社區廚房的晚餐,讓長輩可以休息,小孩也比較有參與的可能,這是我們自立互助換工的其中一種方案。


此外,在社區中遇到很多親子問題,我們就在想如何讓婦女進這個空間?我們和青少年一起協作,一開始是年輕人自己提出想跟媽媽們學煮菜,自發性地要做「INA的味道」,我們就去做。做了之後,發現不能只有做菜,還要知道媽媽為什麼喜歡做這道菜?或為什麼希望媽媽教這道菜?請年輕人再去深入瞭解、記錄用料理與烹飪的勞動歷程,完成後發現這件事很重要,因此我們向文化部申請經費,讓我們可以去印出《INA的味道─太平洋社區都市原住民世代食譜書》小手冊,傳承屬於都原世代特有的勞動移動飲食文化。


我現在也在這個空間開設部落大學的課程,講的是自己的專業勞動權益,授課內容為勞動的相關法令,從《勞動基準法》、《勞工保險條例》、國保、健保、職災,都會安排在課程裡。學生有婦女、老人、年輕人,還有阿嬤帶著小小孩在旁邊。空間的牆上有許多活動相片,我會請老人家帶小孩做一些傳統手工藝,例如,社區旁邊的空地長了許多蘆葦,於是就請長輩就地取材、教小孩做蘆葦掃把。另外,也請長輩教小孩做簡單的弓箭、做魚簍等等。

我覺得我們一直在都市中漂流,很多社區長輩、婦女們都還是租房子。瑞芳快樂山部落的案例,也提醒我仍有很多長輩連租房子的能力都沒有,可能要住在山頭上。就算有一點點能力可以租房子,但他們也不想住水泥房。有沒有一種政策,可以讓年紀較長的長輩,按照他們自己希望的,回復原來的傳統方式去生活呢?依山傍海,他們不靠小孩撫養,可以自立自足;或是靠一個群體自立自主,有自己的養老規劃想像,用一個原初、簡單的生活方式,在一個山頭上,不偷不搶,有沒有這種可能?除了政府在推動的社會住宅,有沒有另外的可能性?這是我跟長輩們一起時在想的。我希望可以跟政府溝通這種居住政策的想像,並不是只有水泥的社會住宅,只要國家現在公有、非公用的土地提供出來,讓長輩們可以在那裡安享晚年。


為什麼會這樣想?這要說回我現在每個月回部落一次的事。2006年美麗灣事件爆發時,我很快站上反對開發案的立場,如此一來,便和家鄉長輩、我的家人們對立起來了。他們認為美麗灣公司來蓋飯店,就會有工作機會、有錢可以賺、小孩就不用離家在外,可以在老父母身邊一起生活,為什麼要反對它?你這個臺北人已經背棄了自己的部落、離開了自己的部落,你是臺北人,憑什麼還來阻擋我們的生存出路?我和哥哥為了這件事大吵,是吵到那種不能面對面、也不能講電話的處境。我選擇回去面對「為什麼要反對開發案」這件事,但回去幾次之後,我的學長、我的哥哥們都警告我:「你如果在外繼續反對,繼續說你是部落的小孩,就會被砍!」有個學長還跑來我家,當著我的面講:「你如果還反對,再敢回來,你就試試看!」另一位同學的先生,藉著酒意跑來告訴我:「你再這樣就賞你五百萬(巴掌)!」有非常多拒絕我回部落的聲音和力量,哥哥也告訴我,如果我再這樣反對,已經干擾到他在部落的生活,他可能沒有臉去面對部落的其他人。


由於種種對立的因素,所以我決定回部落採集部落的故事及辦一些活動。我帶社區的小朋友回去部落,舉辦夏日學校的暑假活動,讓我的部落長輩們帶這些都市小孩去進行部落的生活體驗,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抓魚、蝦、不認識夏天海邊的東西,或是不知道部落裡的石頭和山叫什麼名字、不同的海域有不同的名字等等。部落的長輩還是問:「你到底想幹嘛?」我不斷被質疑回去的目的,但我沒有放棄這條回家的路,我持續回去部落故事採集,希望部落長輩把一些老照片拿出來,開始說部落的故事。

 

圖9:作者因為美麗灣開發案與部落家人發生衝突後,為了能夠回到部落,開始定期回到部落舉辦活動。2016年夏日學校-落地成親-四海一家活動於莿桐部落舉辦。(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9:作者因為美麗灣開發案與部落家人發生衝突後,為了能夠回到部落,開始定期回到部落舉辦活動。2016年夏日學校-落地成親-四海一家活動於莿桐部落舉辦。(資料來源:拔耐茹妮老王提供)

 

幾年工作下來,我可以開心回到部落了,我已經可以跟他們說,可不可以有一種新的發展可能?不是只有飯店那種方式,在依山靠海那麼好的地理位置,我們不用貨幣來論價值,而是可以一起開心、沒有比較、沒有競爭的生存方式。讓這樣的生活方式成為一種驕傲,不分族群得以嚮往的簡單、有尊嚴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