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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帝國浮夢:日治時期日人作家的南方想像》 新書視窗 32 2017/06

文/Aliman Istanda

Aliman Istanda

布農族/吟遊詩人

日文文學碩士取得後,一頭栽進日本俳句短歌界,喜歡一邊飲酒並以文字與詩歌對話的人。除了本身對於日本文化有所研究之外,最近也以研究北海道愛努族狩獵文化與口傳文學為樂。

 

 

 


導讀—《帝國浮夢:日治時期日人作家的南方想像》

 

 

帝國浮夢:日治時期日人作家的南方想像

 

書訊

作者邱雅芳在《帝國浮夢:日治時期日人作家的南方想像》一書裡,聚焦於日人作家的臺灣想像之上,從政治權力、意識形態、文化霸權等角度,對文本實施一種綜合性的解讀。本書認為,自竹越與三郎、中村古峽與佐藤春夫以降的日人作家,諸如中村地平、真杉靜枝、西川滿與《文藝臺灣》集團的創作,可以逐步勾勒出一條南方敘事的系譜,繼而從他們的臺灣相關作品,發現在文本與文本之間,殖民地臺灣與南方的意象發展出繁複的歧義與隱喻。而臺灣作為日治時期日人作家南方想像的親臨原點,顯然是無庸置疑的。

 

南方的地理位置,是以日本為主體而出發的,涉及到邊陲與中心的概念。臺灣作為帝國慾望的客體,透過各種南方論述,從模糊的概念也逐漸顯現清晰的形體。到了南進政策明確的階段,「前進南方」已不再是潛藏在個人內心的集體無意識,它一躍而為昭然若揭的意志、隨處可見的口號。南方的空間範疇,透過大東亞共榮圈與南進政策的帝國宣傳,在日人作品中展演了延伸空間、延長時間的可能。未名的南方,可以是從點到圈的擴張,也是帝國無限膨脹的慾望。會選擇這些日人作家與文本,在於他們各年代的象徵性意義。本書企圖釐清這條系譜的南方形象之演變,並且分析日人作品在南進政策下以臺灣為客體的造像過程。

 

作者簡介
邱雅芳
臺北萬華人。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現任職國立聯合大學臺灣語文與傳播學系副教授。博士就讀期間曾獲國科會千里馬計畫補助,赴日本東京大學人文社會系研究科進行研究一年。近年發表有:〈帝都魔都島都:1930年代台灣作家漫步東亞的都市地景〉、〈迷霧中的緋櫻:1930年霧社事件的再探析〉、〈施施而行的歷史幽靈:施叔青作品的思想轉折及其近代史觀〉等文。

 

出版社:聯經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2017.04.10

前線在「南方」

1867年,長達二百五十年左右的德川幕府因?本龍馬所提倡的大政奉還而走向歷史,又因維新志士致力改革日本而逐漸地走向現代化,爾後其週遭的琉球王國和蝦夷之地,也在明治維新下陸續成為日本國土的一部分。於此同時,西方列強的魔手也正靜悄悄地往亞洲伸進來。當時國勢如日中天的日本,以被稱為「東方哥倫布」的橫尾東作為主的若干有志人士們提倡「南進論」,欲透由貿易、移民進出東南亞島嶼或大洋洲來增強國力,避免日本成為西方列強的殖民地。

 

而就在1894年,日本以「牡丹社事件」為契機,向遭西方列強圍剿之下國勢危弱的滿清宣戰,隔年以戰勝者的姿態強迫滿清簽下馬關條約,而台灣就在此條約下主權歸屬於日本且作為日本帝國「南進政策」中主要的前線基地。在此氛圍下,當時著名的文學家們將其南進台灣後的所見所聞轉換成文字呈現,使日本國民沈浸在文字所勾繪出來的故事裡,日本本土內一股「前往南方」的潮流逐漸地成為日本國民的集體意志。因此,此書《帝國浮夢:日治時期日人作家的想像』(以下簡稱為《帝國浮夢》)透過當時著名的文學家們以「台灣」為舞台的小說為研究對象,並藉由渾沌未明的「南方想像」去分析和釐清其所架構出來的「南方」。

 

各異的「想像」

此書《帝國浮夢》的作者邱雅芳將日治時代的台灣分為四個時代:(11910年代官方與民間觀點下的台灣。不論是代表官方的竹越與三郎那充斥著對於南方強烈憧憬的《南國記》,或是代表民間的中村谷狹充滿著異國情愫的小說《來自番地》,都可以看得出來日本人的帝國慾望與南方的想像。尤其《來自番地』中描寫對於原住民野性的部分,同時也有可能加深日本人對台灣的刻板印象。(21920年代藉由佐藤春夫的南方體驗所勾勒出來的《霧社》,那是一種將日本人塑造成無辜的受害者,而相對之「番人」就是血腥與暴力的代名詞。(31930年代,文學界的異色情侶中村地平與真杉靜枝以結束兩人的戀人關係為前提,前往台灣展開兩人的畢業之旅。而在這趟旅程當中,中村地平因先受到佐藤的影響,進而對南方的光與熱懷抱著強烈的憧憬;與之相反的真杉靜枝則因逃婚一度遠離台灣,因此用一種屬於日本女性特有的結婚觀「墳墓」用來暗喻南方。二人對於南方所懷抱的心情也各自反映在自己的文學作品上,譬如,中村的《霧之蕃社》和《蕃人姑娘》,前者因霧社事件衝擊到中村的南方憧憬而出現偏頗殖民者的小說,後者內文呈現出不單僅是文明與原始的糾葛,也涉及了殖民性與現代性的內涵。而真杉的《南方之墓》以少有的南方的晦暗為基本色調,遍佈著南方頹廢的死亡意象。以上可以得知二人對於台灣印象是如此強烈對立。但二人卻在離開台灣後不約而同地以文學響應戰爭而出現了交集。(41940年代,西川滿創辦以提倡鄉土色彩與地方主義為基調的《文藝台灣》。然而為響應戰爭的時局與國策,西川一改那追求陰柔美的筆觸轉向為寫實風的《台灣縱貫鐵道》。但在日本因第二次世界大戰成為戰敗國的瞬間,「南進」也從想像變成了虛無的「南風」。

 

慾望幻夢與錯置現實

《帝國浮夢》中,除了上述所提到的文學家外,也藉著其他的文學家如島田謹二、蜂矢宣朗等人的文學作品間的對話,將「南方」的想像更具體化。除此之外也舉了當代台灣文學家的作品相互比較,得知日本的「南方」在台灣人的眼中並不存在著所謂的憧憬與幻想,而是一種難以用筆墨去形容的苦澀的「現實」。或許此觀點對於解讀台灣人在日治時期的「南進」所擔任的角色與心境有其幫助,然而,《帝國浮夢》中並未對此觀點加以著墨,相當可惜。

 

最後,如前所言,《帝國浮夢》是少數以日本文人的觀點去描述帝國主義下的台灣,並且以「新歷史主義」的角度來回顧日治時期的歷史材料。故內容並不單只侷限於文學,反而是跨歷史學、政治學等不同學科之間的對話。如此艱澀的素材在作者書寫下,《帝國浮夢》猶如吹著南風的夏夜般,是令讀者可以毫無負擔地舒適閱讀的書。藉由此書,日本文人筆下消失而去的「南方想像」將會在讀者的腦海中再次甦醒、重新理解;「南方想像」是一艘承載台灣歷史的大船,往來穿梭台日之間,航行於太平洋沿岸,既是帝國的慾望幻夢,更是殖民地邊緣的錯置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