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產生關係──海端鄉布農族文物館
文物掌故
第22期
2015/08
文/本刊編輯部
本刊編輯部
「文物館最重要就是人」面對海端鄉布農族文物館的經營理念,海端鄉鄉長毫不遲疑的表達這個核心。海端鄉位於臺東縣西北端,地處中央山脈之上,為南橫公路的東部入口,是臺東縣所轄五個原住民鄉之一,早在18、9世紀間,就有住在東埔的布農族人越過中央山脈來到海端鄉的新武呂溪流域建立部落,目前鄉內約95%為原住民,以布農族為主,次有少數排灣族、卑南族、泰雅族、及阿美族等;另約5%為非原住民,包括外省人、客家人及閩南人。
海端鄉布農族文物館外觀。
一、轉換角色建立地方知識交流平台
「海端鄉布農族文物館」(後簡稱為布農館)成立於2003年,是個三層樓的建築,分上園區與下園區,腹地包含一片相當適合鄉民舉辦戶外活動的空地,目前於鄉內的使用非常頻繁。然而儘管在地有著淵源的歷史,在文物館成立之時,「文物」的收藏卻已是館方相當大的困難:首先,歷經了不同政權與文化變遷的洗禮,珍貴的傳統文物多以流落他人之手,真正留在族人手上的並不多;再者,文物館設計之初,在庫房空間與經費編列上均並未充足的考慮文物的收入與典藏的功能,因此對館方而言文物的收入、庫藏、建檔、維護、展覽規畫……等這些訴求專業的工作都是一大缺口。如同國內許多文物館曾走過的歷程,布農館一開幕沒多久就變成蚊子館,而後在原民會經費與資源挹注之下,才開始尋求一些活化的可能性,其中最重要的合作資原則是「大館帶小館」之共同辦展計畫。
以館藏而言,布農館現有館品零碎,多半是一些像農具、鍋碗瓢盆等的生活物件,背後缺乏故事脈絡與充足訊息登記,不像他館一般有特別可以拿出來當鎮館之寶的明星文物。誠然收藏文物是重要工作,但對處在各地的地方館來說,與其勉強在短期內就要達到專業博物館的不可能任務,跟社區產生緊密互動所引發的效果可能會遠超過文物收藏,加之以現行大博物館多半設有代管機制,在面臨諸多現實條件的限制下,大博物館的庫房是相當好的替代方案。另一方面布農館則提供較為親近的地理距離優勢,與部落討論在地的微觀脈絡形成平台,建立地方知識與促進部落團結。
布農館便從這樣的角色著手,大幅投入田野調查的工作,希望能夠幫地方作一些主題、發聲,也藉機會收集素材,最後館方所著力發展的,便是地方文化研究的成果展現。如此實踐過後亦發現,過往收集到的館藏如山豬下巴骨、刀、弓箭……這些過往以為太過瑣碎的零件便可擔任起相當關鍵的作用,當成素材敘說故事。
二、透過展覽強化地方連結
布農館每年固定會規劃三檔以上的展覽,並盡可能平均分布於學校單位、社區單位與館際合作三個方向。
目前館方二樓所進行中的展覽為「Patusan射耳祭場──布農族男人的場所」,每年四、五月是全國布農族人舉辦射耳祭的重要時節,全國射耳祭活動的預算問題卻曾數度引起立委的爭議,然而其所引發的爭議中,射耳祭場本身卻極少被人提及,對族人而言關注「祭儀」與「祭場」的靈性與精神卻是更重要的面向,其中也有很多內容可談,於是布農館便居中串連,運用初來部落現存的兩個已持續運作超過半世紀的祭場,重新討論祭儀中的禁忌、規範與祭場空間的交互作用,以及更深層的意義與功能。拋除現有爭議,進入深層的場域文化與部落研究,提出更該被討論的問題,展覽過程從展覽策劃、文物、素材提供到佈展……都有部落族人的參與,文化廊道上呈現的七十多張照片,則是族人親自從兩百多張照片中進行挑選,最後由祭師寫下文字,對射耳祭的完整描述,對布農館而言,舉辦一檔展覽同時在促成的還有社區能量進入到地方館的作用。
以文化策展概念與部落族人共同營造展場情境。
文化廊道圖片由部落族人挑選並撰文,利用走道空間形成連續性的敘事空間。
位於布農館三樓所展出則是館方與崁頂社區合作的部落行銷特展,崁頂社區今年獲得臺東縣社區評鑑第一,展覽中呈現社區多年的營造成果、輔仁大學進駐社區兩年與社區人共同討論的規劃內容……,同時透過展版與地圖的對照呈現出該社區內各氏族的遷徙歷程,展中更另闢一單元為「祈禱小米豐收歌」的視聽區,參觀者可以同時聽到1943年日治時期音樂學者澤隆朝於崁頂部落(當時稱里?山社)所收入的Pasi pot-pot小米祭之歌(註1),與2014年馬修連恩於崁頂部落所錄製的Pasibutbut祈禱小米豐收歌進行對照,參與錄音的部落族人甚至都還記得曾經聽過自己的長輩提過半世紀前曾經被收錄歌聲的往事。館方透過文獻上的專業與部落結合,讓無形文化資產可以在展覽中同步被呈現,且找到現今的新事物去對照,並製作這樣的小篇章來呈顯出歷史的流變以拉寬每檔展覽的面向,對布農館而言是重要的價值呈顯,而要能達到這樣的置入,首要的便是持續經營的田調工作。
與社區分工合作部落行銷特展,並以文物館的田野背景置入文物史料與無形文化資產等環節。
三、回到田野建立文物的知識背景
布農館現正積極進行的是年底與臺博館合作的文物回鄉特展,如同前述的文物流失現況,能夠將文物運回鄉內展覽對於族人們而言是大事,入庫參觀當日,館方所展示的物件也相當程度的引發了耆老們的回憶。目前臺博館整理出八十件名冊上標記為海端鄉的文物供布農館作為參考,由布農館館員進行分類,方便日後在田野之中逐步篩檢。
在展覽呈現的規劃上,布農館策展教育組的馬田提出了較有意識的篩選機制,一來館內空間無法完全展示這八十件作品,再者臺博館給的清冊中雖都標示為海端文物,但有些物件老人家根本未曾聽聞,那這些展品在這個階段展出就較缺乏意義。館方期待透過田野找到最大的共識,再讓東西回來,釐清到底要透過展品談論什麼事情,例如說部落裡一定有刀,前往參觀庫房的耆老卻一致表示但沒看過這個形制,那麼館方或許可以找到現有的形制,或者耆老記憶中的形制去進行相關對照。甚至耆老們並指出該名單中部份藏品可能有的錯誤,例如一個被誤以為是農用工具的文物,但實際上卻是輔助撈湯鍋中煮熟內臟的工具,老人家們確實記得在兒時曾經使用,這樣的資訊則提供臺博館進行文物登記上的勘誤,形成一個互惠的循環。相較於去追溯真實出處,對布農館而言,更著重的是文物在文化意義的探討,而不著墨太多於該文物的歸屬。
布農館試圖在此次的與臺博館的合作中,針對過往館際合作模式提出更多屬於在地的看法,強化從庫房到工作坊的歷程,期望在地方族人的參與過程中,能夠將看到、質疑、討論或感受這些面向一併能夠在展覽中被處理,讓族人可以對這樣的展覽多一點看法,嘗試另一種合作模式,透過造景與藝術創作的方式去跟文物蒐藏與回鄉這件事做個對應,如此文物回鄉才不會只是把文物帶回來,而能夠一併把文物知識、技術等一併建構。在鄉內文物的收集上,則著重族人借出展品的心意,及其與地方館合作的認同感,盡可能連結文物與人之間的關係,未來能更往社區博物館、文化生活圈的方向前進。鄉長亦提出希望未來能夠培養部落工藝師,透過展出文物近行文物再製的技術實踐,透過再製過程喚回更多過往的智慧,也開創未來文創新發展的可能性。
四、文物館最重要就是人
回到「人」的核心概念,除了與在地居民的連結,布農館另一個經營的重點便是館員的培養,正視文物館的運營與執行是一項專業領域。目前館員有四人,除主要的策展人馬田外,尚有一名駐館規劃員,及兩名公共服務人員,均為臨時人員的編制員額。因現有的聘用制度難以穩定的栽培館員,過往人員流動率相當頻繁,加上缺乏充足的庫房硬體,在文物的入庫、維護、展覽籌辦……等都無法建立妥善的制度,在技術的承傳與交接上也常有疏漏。因而除已在進行的田調與展覽工作外,布農館亦考量未來館際合作的重點之一,或許是可以跟史前館建立技術上的常態支援,強化館員在基本能力上的建立與學習。
在近年的推動中,布農館透過其地理與空間上的優勢結合鄉內旅遊與展售的功能,盡力讓文物館可以當成一個窗口讓外來遊客能夠更完整的認識海端鄉。未來館方則希望能夠進行更深入的展覽規劃,如文化系統的辨識,像是服飾編織上的符碼及其背後所代表的系統,透過文物重製跟文化課程,針對議題去作傳承與記錄,如鄉長所說,期望文物館可以作為一個「根」的所在,讓耆老的智慧可以在這裡被累積,讓孩子可以在文化的浸潤下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