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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詩歌與文學來找回失落的巴宰族語 本期專題 16 2014/08

文‧圖/陳柏濡

南投縣埔里鎮是巴宰族的祖居地,醒靈寺的寧靜氛圍襯托出小山城的純樸,暮鼓晨鐘伴隨著山巒飄移,結構出一幅山城聚落之美。走讀埔里更深層的內涵,就是認識「巴宰族」文化,很少人知道位於埔里鎮愛蘭台地,有一支平埔族群「巴宰族」,人口總數約5,000人,由於快速漢化以致造成母語和文化滅絕的危機,巴宰族群文化協會理事長潘文輝憂心忡忡,目前正透過各種教育方式來著手保存。

母語,是所有族群文化保存的主要工具,母語是否延續傳承,就是族群存亡的關鍵。巴宰族人主要分布於埔里烏牛欄、三義鯉魚潭、豐原大社3個地區。在漢文化的影響下,巴宰語瀕臨消失,但近年來族人努力找回母語,2000年成立巴宰族群文化協會,以鯉魚潭教會為據點推動母語教學,並在學者協助下完成《巴宰語詞典》及多本語言教材。

現任「巴宰族群文化協會總幹事」潘英寬,目前任職於國立暨南大學附屬中學,對巴宰文化與母語保存的推動不遺餘力,據他的田野調查資料顯示;埔里愛蘭一帶有6支平埔族群,除了巴宰族外,尚有巴道卡斯族、巴布沙族、巴布拉族、噶哈巫族和洪安雅族,但這5支族群的語言與文化,都因政治的干擾以及漢化的因素而消失,僅巴宰族的母語被透過教育、活動、祭典、歌謠傳唱等方式保存,但因年輕人對母語興趣缺缺,這是族群認同的潛在危機。

教會成為母語保存的最大基地從中研院協助完成的《巴宰語詞典》中發現,巴宰語迄今仍有大約九成被完整保留下來,最大的功臣是「愛蘭基督長老教會」,這所教會創立於1871年,迄今有143年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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埔里愛蘭基督教會是巴宰語主要的教育基地。


「沒有基督教就沒有巴宰語的流傳」,愛蘭教會長老潘文輝說;在先人「潘開山武干」創立教會之後,外籍牧師開始進駐,也帶來羅馬拼音教學,族人在學習拼音之後,便開始研讀巴宰語的聖經,馬雅各(James Laidlaw Maxwell)醫師曾多次來到愛蘭教會,協助教務推展,希望巴宰族人透過文字與語言來保留巴宰文化。300多年來臺灣歷經不同政權的統治,各種語言文化的介入,使得許多原住民族傳統、語言、文化流失,若非幾位外籍牧師的努力,巴宰語或許已經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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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任教會牧師和傳教士是羅馬拼音的主要推手。

2001年,中研院院士李壬葵、土田滋教授共同編著完成《巴宰語詞典》,收錄了約2700個詞項,並附錄巴宰語傳說故事;部落耆老也自力編撰了一套巴宰族9年國教課本,計有9階每階10課。雖有這些成果,但是埔里愛蘭一帶的國小、國中,並未將巴宰族語列入正式課程或鄉土教材,巴宰族的學童
在學校只能學習國語,形成在自己的土地卻沒有自己的教室的窘境。

暨大附中的前身是埔里高級中學,日前,該校舉辦「走訪水沙連」社區公民記者培訓營,承辦人吳美育老師,廣邀學區國中同學參與課程培訓,並邀請巴宰族群文化協會協助,引領同學認識社區、認識巴宰族文化,期盼透過培訓,建置社區公民記者雛形,潘文輝認為:透過有趣的歌舞、演劇或是營隊的方式推廣巴宰族語,是可行的方案。

協會總幹事潘英寬認為,透過歌謠或舞蹈學習母語的好處是活潑易懂易學,缺點是不易掌控且沒有規律性,而傳統課程式的安排是過於枯燥乏味,沒有誘
因,但能循序漸進,進度容易掌控,目前教會的課程便是採取兩者交叉的方式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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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大附中培訓社區公民記者投入母語保存工作。

師資是培育母語的關鍵資產
 
潘英寬長期推動母語,發現有三大因子阻礙巴宰語推動的成效:一、年輕人缺乏學習熱忱:願意來學習母語的大多數是上了年紀的族人,學童
與青少年的學習意願相當低落,或許是工作壓力、課業壓力所使然,另外,年輕人感受不到學習母語後,對生活或前途有任何助益。
二、認同感不足:潘英寬認為,從清代稱呼原住民為「番」、到日治時期稱為「蕃」,日本人專為原住民開設「蕃童教養所」,漢人的學校則稱為「公學校」,原住民的身分從小就被區分,造成大部分原住民孩子選擇講官方語言、放棄母語,自我身分認同在價值判斷上產生質疑。
三、使命感不足:潘英寬說:「我今年56歲,但是在教室學母語,我竟然是最年輕的一個!當年輕族人生活在優渥富裕的環境下,他們就不認為學母語是必要的。」他提起3年前以96歲高齡去世的潘金玉耆老。她是愛蘭長老教會第一任母語老師,每周六上午9點至12點,都可以看到她教學的身影,雖然沒有任何報酬,卻從不缺席,後來因年紀太大被子女接到臺中,她竟偷偷的搭計程車回教會,關心母語推動的進展,如果年輕族人也有這一份使命感,巴宰族語才有繼續保存的可能。
潘英寬指出,縱使巴宰語的保存困難重重,但幾十年下來成效仍然亮眼,在沒有政府的資源挹注,甚至不被認同的環境下,族人每次參加「原住民母語文
學創作」,成績都傲視全國,例如,埔里愛蘭的潘美玉、潘英傑,以羅馬拼音的巴宰語寫作族語新詩,獲得2014年教育部第四屆族語文學獎。鼓勵族人參加文學創作比賽,主要的目的是希望透過這個平台,讓更多人知道巴宰語的美,也希望透過文字和口語的傳播,讓政府知道族人從大社遷徙到埔里台地的辛苦,更希望讓外界清楚知道巴宰語仍然完整地保留在祖居地。
本身在暨大附中任職老師的潘英寬指出,學校裡有很多來自布農族、泰雅族、賽德克族的學生,國語都講得很好,但是母語都只會零星的幾個單字或幾句生活用語。因此潘英寬特別對山上的原住民提出建言:母語推行的成效,取決於在家庭生活中的使用頻率,多數中生代的原住民已喪失母語能力,對於下一代自然而然地使用國語,這對原住民文化的保存是一種可以預見的障礙,如果情況沒有改善,任何原住民族都可能步上平埔族喪失母語的後塵。

潘文輝特別提出呼籲,任何一支原住民族的領袖,一定要從「族群意識」的提高去教育自己的族人,尤其在平埔族群裡,甚至還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具有原住民的血統與身分,這是非常遺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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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英寬(左)潘文輝(右)是巴宰語保存的重要推手。

他從多年推動母語的經驗建議其他族群,要完整保存族群命脈,「師資」是非常關鍵的資產,有了師資才有種子,也才有枝繁葉茂的可能。

「走鏢」論英雄,廣推巴宰文化每年的11月15日,是埔里、愛蘭地區巴宰族的傳統過年節慶(苗栗鯉魚潭地區則為11月8日),稱為「牽田走鏢」。

潘文輝說,2014年的「牽田走鏢」在暨大附中校園舉行,除了傳統儀式外,還有母語演講比賽、話劇演出。族人生活在工商社會的壓力下,少有機會聚集聯絡情感,而這一年一度的「牽田走鏢」年節慶典,就成了族人重要的日子。

潘文輝說,在「牽田」牽手圍唱的過程中,可發現巴宰族的傳統歌謠,比起其他族群的曲調來得慢,也比較哀怨,主要是在緬懷先人從大社一路徒步來到埔里的艱辛,也藉由歌謠紀念先祖篳路藍縷的墾荒過程。「牽田走鏢」是巴宰族人的重要年節慶典,也是旅外族人回鄉團聚的日子,部落耆老會善用這個節慶,宣導母語傳承的重要,期盼喚起族人的族群意識。

牽田走鏢

「牽田」是指族人在廣場升起火堆(類似營火)手牽手環繞,邊喝酒吃肉邊唱傳統歌謠慶祝;「走鏢」則是一場長距離的馬拉松賽事,也是成年禮的一種,男人通常透過「走鏢」論英雄,誰在最短時間內跑完全程,誰就能奪得「鏢旗」(類似錦旗)。

「鏢旗」是由巴宰族的傳統布料所縫製,綁在竹子末端,並綁上豬肉,通常族人會聚集在冠軍得主的家屋廣場進行「牽田」儀式。在「牽田走鏢」活動之前,婦女族人則會開始尋找製作傳統美食「阿拉粿」的食材。